“在這裡。”垂落著黑紗的帷帽下,阿蘭用很低的聲音說道,複又伸手指了指他方才駐足的巷口,心底的疑慮卻並未散去。
他們約在此處見麵,如今恰逢其時,花真來得很準時,隻是,這一路似乎有些過於招搖了。
她為何沒換衣裳?
這念頭第二次浮起,且,再也不曾被抑下。
阿蘭下意識地放緩了腳步,深深地凝視著走在前麵的那道纖秀身影,眸中的憂慮轉而為疑色所取代。
巷子裡很靜,城中百姓儘皆聚集於河畔等著看畫舫遊河,鄰近的巷陌反倒寂無人煙。
少女似是並未覺出身後男子的遲疑,步履輕快地踏進巷口,翻卷的裙裾間傳來極濃鬱的香氣,被東風吹得四散。
走進巷弄後,少女便轉過頭,向著她的貼身侍衛俏皮地偏了偏腦袋,似是在觀察著什麼,又好似像往常那樣地輕笑。
不知何故,那嬌俏側首的身形令得阿蘭心跳忽急、腦海劇痛,整個人仿佛被巨斧劈作兩半。
血腥氣!
他停下腳步,腦海被翻湧的情緒填滿。
在那個刹那,在“千裡香”濃鬱的芬芳裡,那極淡的、鐵鏽般的味道,如一枚細針,刺穿了漫天的溫軟與旖旎,亦刺穿了阿蘭被歡喜短暫蒙蔽的心。
那是他無比熟悉的味道。每當他掌中黑白雙劍破碎喉骨、斷去首級之時,那飛濺而出的猶帶著溫熱的鮮血,便是這樣的味道。
阿蘭帷帽下的眼睛瞬間冰冷,兩手飛快按向劍柄。
這不是他等的那個女孩。
可她卻穿著花真的衣裙。
阿蘭的麵色蒼白了起來,眼底的冰冷陡然化作衝天殺意。
“嗆啷——”
劍鳴鏗鏘,那聲音一如往常般地熟悉,阿蘭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轉動手腕,腦海中已然現出了鮮血、藍裙與破碎的潔白紗羅交彙的情景。
然而,那熟悉的黑白色劍光卻並未如期出現。
他的雙手正被一股巨力壓製。
一絲寒意自後心泛起,阿蘭猛然低下了頭。
兩隻纖白秀氣的手,正穩穩地按在雙劍的劍柄之上。
確切地說,那其實是兩根手指。
兩根纖嫩而又柔韌的食指,看似嬌弱、實則卻是精準無匹地,牢牢鎖住了劍柄繃簧,且,力道大得驚人。
她是何時欺身近前的?
後心的寒意逐漸擴大,四周的空氣在這一刻變得格外冰冷。
有那麼一瞬,阿蘭甚至覺得自己的手腕很可能已經在拔劍的過程中斷了,因為他既感覺不到手掌撫及劍柄的觸感,亦察覺不出那劍柄下黑白玉墜敲擊的微涼。
這兩根纖細的手指就像兩個千鈞重的鉛塊,將出鞘的雙劍硬生生按回了劍鞘。
阿蘭細長的眉眼陡地立起,多年來刺殺形成的反應令得他在刹那間撤步換氣,卸去劍柄之力,同時身形晃動,力貫雙臂,兩手第二次按向繃簧。….
也就在這一刻,那壓在劍柄的巨力忽地一輕,阿蘭一時收勢不及,腳下微微一晃,他不由心頭驟緊,下意識雙手離劍,交錯於胸前。
狂烈的勁風便在此時襲來,那曾令得他無法拔劍的巨力若山峰倒傾,徑直襲向了他的胸骨。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