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裡是教化?
這分明是要斷了我中原的根啊!
朕絕不能答應!
一時間,衛姝隻覺心頭火起,丹田內息一陣浮湧,連腦門兒都突突地跳疼了起來。
旁的都行,唯“祖宗”二字,她是斷然不會讓予旁人的,
更不會讓給這心懷鬼胎的化外異族。
那些後世子孫孝敬的香火,隻能由中原正統來受,旁人那是一星都休想拿走的,否則,朕誅了他。
衛姝微闔了目,用了數息抑下起伏的心緒,方才重又張眸,換過一種讚賞的眼神,遙遙望向亭子裡的花真。
看起來,花真還真是沒白與那宋人老師學習,這綿裡藏針的一番對答,不僅抬出了金國皇帝撐住場麵,其言辭之雄闊、語意之深邃,比珍珠之流不知高出了多少。
此外,那位金國老皇,亦當得一讚。
衛姝將視線投向了更遠的北邊,那裡是金國皇都昌黎的方向。
原先不過一個少民小族,卻能迫得大宋也不得不與之連年征戰,而以武立國之後,又卻懂得虛心學習大宋之長,更不恥於效仿宋規宋矩,還將那宋人之中忘祖背宗者拉攏到身邊來,百般示好,甚至許以***厚祿,將這些宋人用來對付大宋。
畢竟,這世上最了解大宋的,隻能是那些宋人,他們知道大宋的薄弱之處,便專揀著大宋的痛腳去打,假以時日,必是一股遠比金人雄兵更可怕的力量。
如此心胸、如此手段,這位金皇並不比古往今來那些聖明君主差。
隻消平心靜氣地想一想,衛姝便也不得不承認,江山代有才人出,而這一代的雄主,不在中原,而在異域。
這般看來,大宋北邊兒的這位鄰居,委實是個很不好相與的主,若大宋還不趕快警醒起來,隻怕花真的這一番笑語,便會成真。
這樣想著時,早已並非國君的衛姝,不免又生了出些杞人憂天的念頭來,惜乎她如今身在異國,又還是個奴身,便是有天大的誌向,也隻能在腦子裡過一過罷了。
六角亭中,花真說完了那番話,也不去管亭中諸女聽懂與否,便邁著輕盈的步履離了席。
柯婆婆在遠處瞧見了,立時點手喚過一眾婢女跟上,一行人圍隨著花真去了竹林深處的一處精舍。
那精舍傍著薔薇花障而設,用作淨房卻也合宜,屋子裡裡外外皆熏了極濃的香,隔了老遠便能聞見。
據說,此香乃是金國特有的一種奇香,其金文名稱亦十分拗口,衛姝隻記得它的中原語意為“千裡香”。
這名目倒也還貼切,真真是香飄千裡而不散,待到了近處,氣味卻又反倒沒有那樣刺鼻了,隻是左近花木氣息皆無,全都被這千裡香給蓋了下去,可見此香之霸道。.
姚霽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