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屋後,衛姝並沒走出太遠,在廊角便停下腳步,仔仔細細地將那銅牌的暗扣拴在腰帶下,使之有若禁步一般地垂著,心底卻是思緒電轉。
這可真是……古怪。
她和峪幾乎沒有往來,可方才發生在廂房中的情形,卻又仿佛似曾相識。
阿琪思和峪之間曾經有事發生?方才峪的眼神又是何意?
衛姝不住地揣摩著。
隻是,拴腰牌攏共也花不了多點兒工夫,她委實無法想得清楚,反倒是越想越亂,所有一切便如霧裡觀花,模糊成了一團。
罷了,這才頭疼過沒一會兒呢,還是先彆廢這腦子了,辦差事要緊。
衛姝並不為難自個兒,掛好腰牌便離開了百花院。
從百花院到大廚房是一條直路,離得也不算遠,沒多久便也走到了。
此時,那大廚房已然熄了灶火,隻留下一個燒炭的小灶,灶上燉著牛肉湯,濃香四溢。
在廚房值夜的幾個婆子早早便睡下了,唯一個上了年紀的離奴守灶,衛姝去時,她正依偎在灶台旁邊打盹兒。
衛姝輕聲喚醒了她,向她道明了來意。
那婦人撩開眼皮看了她一眼,驀地伸長手臂撈過衛姝腰畔的銅牌,湊到近前翻來覆去地端詳著,又用手輕輕摩挲,口鼻間發出“咻咻”之聲,瞧來猶如犬隻一般。
衛姝麵色不動,隻以眼尾餘光向婦人身上掃去。
昏晦的燈火下,婦人麵上的刺字如曲行的蛇,隨燭影扭動盤旋,醜陋而又可怖。
除此之外,這仆婦的眉眼身量無不尋常,是放在人堆裡根本就找不著的那一等人。
似是確認這銅牌無誤,婦人很快便又將之還了回去,隨後從腳邊拿起一隻包袱扔給了衛姝,衝她抬了抬下巴:
“快些。”
衛姝不明就裡,可她的手仿佛自有其意誌,熟稔地拾起地上的包袱,打開紮緊的係結,自其中取出了一套衣物:
藍衣、黛裙、素麵兒緞鞋,裙角與衣襟皆繡著狼牙草的紋樣,另有一枚鐫著同色花紋的銅牌。
這不是前院的腰牌並下仆服色麼?
一念及此,腦中忽如撞鐘般“咚”地一響,衛姝眼前幻化出了阿琪思著此衣裙、躍出後牆的情形。
她深吸了一口氣,飛快換上了衣物。
守灶婦此時已然走到了堆放雜物的架子前,吃力地將那架子挪開,又將近人高的柴禾堆扒出一條尺許寬的縫兒,旋即伸手一推。
“呼啦啦——”,牆上暗門瞬間洞開,夜風裹挾著寒意湧入,燭火幾乎被大風吹熄,衛姝的裙裾亦飛卷起來。
婦人似是禁不住這寒意,立時裹緊了身上衣物,下巴也縮進了領口,於是,那打從衣領裡發出的語聲,便也顯得有些含混不清:
“我等你到戌正。”
語聲未落,外麵陡然響起了梆子聲,恰是一更,戌初正。
朕要在半個時辰內往返此地麼?
衛姝如此想道,下意識看了那仆婦一眼。
婦人低著頭,晃動的燭火將她的臉映得明滅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