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書九察覺到的那一道呼吸還遠遠未至化境,卻也達到了高手的程度,是以他才會停步查看。
再之後,他才看到了蓿。
他知道那叫做蓿的婦人乃是七姑娘花真的乳母,而花真乃是莽泰最寵愛的女兒,更是那丹家如今的主母、莽泰的正妻所出之幼女。
若當真論起出身來,嫡出的花真比庶出的長子固德還要高上一個台階。
這些並非什麼機密,莊子上那本《那丹家譜》中皆有記載,書九曾仔細地讀過兩遍,至今仍有印象。
妻妾成群、兒女眾多的那丹本家,其實也並不像表麵看來那樣和睦,僅是《那丹家譜》記載的十餘則“異聞”中,便有一多半兒樁涉及到了人命。
這倒是與中原那些大家族頗為相似。
人一多,是非便多,再加上眼前之利、身後之名,勾心鬥角之事便益發層出不窮。
而在看清那群女仆是百花院的人之後,書九便沒再多管了。
如今白霜城正在緊要關頭,莽泰又是大莊頭親自擇定之人,其家中私事如何、庶子與嫡女又是如何明爭暗鬥,書九一來不關心,二來也不宜於多問。
大宅門內,許多事都是不能擺上台麵兒的。
花真身邊莫名多出了一個隱藏的高手,與固德那丹呈給他父親的那份“眼線名錄”,又有什麼不同?
前者圖的是“利”,後者想要的,也還是一個“利”字罷了。
所幸莽泰並不糊塗,那份真真假假的名單經他的手一篩,真正的釘子立時便被挑了出來,處置手段亦果斷徹底,果不負武將之名。
想必花真的那點兒小心思,應該也儘在莽泰的眼底罷。
不過,待到時機合適的時候,還是須得提醒莽泰一聲,以免誤了大事。
書九很快便有了打算,耳聽得隔牆吆五喝六之聲傳來,更有酒香飄入鼻端,便知宴飲已然開始,遂閉目調息,靜待散席。
這一頓酒直喝到黃昏時分方歇。
了卻心頭一樁大事,莽泰心情很好,直是喝得酩酊大醉,被固德親扶著下去休息了。
達昌安等人亦是醉得不成樣子,散席時俱皆站都站不起來,一個接一個地被抬出了院子。
王匡倒是沒有多少酒意。
他素來酒量極宏,平生幾乎不曾醉飲過,此刻步出小院時,亦是神形疏拓、步履從容,唯眉間隱了一絲悒色,縱是東風旖旎,亦拂之不散。
“阿九。”走到院外一隅時,他低聲喚道。
書九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值守了將近三個時辰,書九身上的灰袍卻依舊纖塵不染,好似他才從墨香四溢的書房裡出來,而非在外頭吹了半天的風。
“這些金人可真能喝。”直到看見了他,王匡的眼底,才終是浮起了些許醺然。
他其實也有些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