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動蕩之際,“劍語士”和“藏器人”總是雙雙出沒。
前者或擇明主而事、或於暗中布局,後者則會於最緊要的關頭出手。一出手,便是定奪乾坤。
數百年以來,大者如朝代興替,小者如新舊更迭,皆可見這群人的身影。而他們最後一次現身,則是在漢末宋初、宋太祖揮兵南下之時。
自那時起,他們便忽然銷聲匿跡,再也不曾出現,似是從此以後遠離塵世,不願理會這些凡俗擾攘。
如今,四十餘載光陰過去,“劍語士”和“藏器人”幾成傳說,可眼下卻有其中之一出現在莽泰的麵前,口口聲聲要襄助於他,其麾下亦果然有絕頂高手輔佐,莽泰彼時心緒之亂,說是驚濤駭浪亦不為過,且那餘波至今仍未散去。
今日他設宴款待這幾位貴客,明麵上是謝他們的救命之恩,實際上卻是想要探一探他們的底細,再從他們口中得一句準話。
畢竟,“劍語士”之名,無人會去小覷。
那絕非尋常武技強者可比的、昭示著江山與社稷興衰的力量,莽泰如今已然窺得其中之一。
而僅是這管中窺豹的一瞥,亦足令莽泰慎重以對,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輕慢。
“在下明白大帥的意思。大帥是不是覺得,布祿什是比你更好的人選?”
王匡放下酒盞,淡然的視線在莽泰身上掠了掠,複又轉去窗外。
春風拂檻,吹得那窗紙“撲楞楞”作響,窗紙上橫橫斜斜拖著幾根枝椏,隱約能瞧見其上新發的嫩芽。
王匡凝望著窗紙,悠悠語道:“中原如今已是老殘,而大金便如這初生的新芽,冠絕天下指日可待。
不過我主卻是以為,這新枝生發之際若是不能好生地修護整理,卻也容易長得歪了。那布祿什和他背後的人便如那旁逸斜出的枝條,與其任由它亂長壞了大局,倒不如……”
王匡止住語聲,伸出食指與中指一開、再一合,旋即笑道:“大帥應該明白我們的意思了吧?”
剪除枝節,留下主乾,此乃王匡語中之意。而那所謂的枝節,自然便是布祿什之流了。
莽泰對此當然是明白的。
因而他的麵色便也越發地陰沉起來。
聽此話之意,王匡並其主子顯然對他了若指掌,對他背後那一位也知之甚詳,這讓莽泰生出了幾分忌憚。
他本就有著刀鋒般的銳利,如今這臉一沉,那威壓直是有若實質,若換作旁人,此刻隻怕連看他一眼都不敢。
王匡卻是夷然不懼,不僅以目觀之,甚而還閒閒地飲了一口酒,隨後便把玩著盛酒的金盞,漫聲道:
“金樽醇酒,卻比東風更醉人啊。”
莽泰看了他一會兒,心下倒也生出了幾分佩服。
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士,卻是比有些武夫的膽氣還要壯,他們金人最敬勇士,是以他的麵色便也緩和了下來,微笑道:
“先生好膽量,先生的主人想必也是俊傑。”
王匡扶案笑道:“我主運籌帷幄、視天下如棋局,乃是不世出的奇人。在下今日在此,便也表明了我主之意。
如果大帥願意,在下等便會暫留此處,輔佐大帥事成。若是大帥不願,卻也無妨。總歸你我業已相識,往後總有重逢之日。不過麼——”
他驀地拖長了語聲,似有若無地掃了莽泰一眼,手指在酒盞上輕輕點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