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統領將手臂支在案上,取了個慵懶散淡的斜倚之姿,見衛姝猶自神情呆滯,一雙長眉便挑了起來。
雖然身著女裝,這一挑眉卻大有君子風流之意,然而他接下來說出的話卻是既不君子、也不風流的:
“傻看什麼呢你?彆光顧著發呆了,地形圖在何處?你到底拿到手沒有?”
頗有些不耐煩的語聲,被涼風送入耳鼓,衛姝如夢方醒,頓覺自己方才有些失態,忙轉開眼眸,不再去看那張宜男宜女的臉,心下卻忖道:
此人態度生硬,開口便直指地形圖,對破軍的生死漠不關心,可見心性堅冷,然其行止又有些喜怒無常,不太好對付。
想到此節,衛姝已然凝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低下頭,用著極小的聲音道:“那地形圖拿是拿到了,如今卻不在……不在我手裡。”
說這話時,腦海中的迷霧忽爾又散開了一角,她於是想起了這位奇男子的姓名:葉飛。
緊接著,葉飛與周尚的來曆也一點點浮現在了衛姝的腦海。
他二人竟是從中原腹地潛入白霜城的探子!
這驚人的消息再度險些驚掉衛姝的下巴,腦瓜子也完全亂成了一鍋粥,花了好半天才終是將事情理出了一個大概。
先說白霜城。
一如衛姝此前猜測,這白霜城確係蠻夷之地,乃是中原以北一個叫做“金國”的治下重鎮。
因地處金國最南端,與中原邊境相距僅百裡之遙,故白霜城又一個彆號,喚作“百裡城”。
至於中原的情形,衛姝也慢慢地回憶起了一些。
如今的中原國號為宋,年號景初,國姓為李。這大宋朝立國至今已逾四十載,眼下則為景初二年。
至於衛姝前世生活的“大梁”,阿琪思並不知悉,周、葉二人也沒提過。
再說回金國。
起初,金族也隻是一小小異族,以放牧為生,族人逐水草而居。後來金族出了一位雄主,吞並了不少彆的族群,金族亦就此壯大起來。待到放牧再也無法喂飽族人之時,金人便開始襲擾臨近的大宋,時常搶劫糧食與丁口。
二十年前,金人舉全族之力大舉進犯,大宋守軍不力,竟是一退再退,將北域千裡沃土拱手相讓。
自此後,兩國邊境便時有交兵,二十年來從未間斷,每隔上幾年更會有一場大戰,或是金伐宋、或是宋討金,而兩國膠著的焦點,便是位於白霜城外百餘裡處的那一大片平原。
說來,白霜城其實原本便是宋國領土,名字也不是如今的這一個,而是喚做“銀城”,以其盛產銀礦而著稱。
二十年前的那場突襲,不僅令大宋損失了大片國土,也令得銀城被金軍攻陷,守將戰死、守軍覆沒,城中百姓十不存一。
活下來的大宋百姓,並不曾得到金國人的善待。
攻破銀城後,金軍恨此城堅難攻,於是先行大肆燒殺擄掠一番,而後便將城中僅存的宋人驅趕至城北,劃出了一塊地方,將他們如牲畜般圈養了起來。
這些宋人生生世世隻能生活在那方圓不足三十裡的一小塊地界,未得允許不能擅離,而其子孫後代也永遠隻能做金人的奴隸,金人給他們起了個名字,叫做“牧那黑泰”,意為“豬狗不如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