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姝掙紮著想要起身,叵奈手足虛軟,試了幾次皆是不成,濃重的倦意如潮水般漫向全身。
不成……滄河……需得去滄河……
腦中的念頭強烈且執著,逼迫著衛姝再一次積蓄力量,終於爬了起來。
站在漏雨的草棚下,她張開口,用力汲取著寒涼的空氣,兩條腿軟得像麵條,站在那裡直打晃,眼前金星亂冒,目之所及,一片模糊。
她隻得緊閉雙眼,竭力調整著內息。
半晌後,丹田中的劇痛終於漸趨緩和,冷熱交替感亦稍減。
待身體恢複了點力氣,衛姝便立時拾起之前打好的大包袱,將廢棄的軟甲也塞了進去,步履蹣跚地離開了山神廟。
滄河離得不遠,出了廟門朝北再過兩條長街,也就到了。
衛姝循著記憶走了個來回,待到回轉時,手中已是空無一物。
這一路行來,她的神智並不那麼清醒,所幸此時正是雨狂風疾,路上竟是一個人都沒撞見,自是也不曾遇到麻煩,實乃僥天之幸。
當一角殘簷終是現於眼前時,衛姝這才放緩腳步,一隻手扶著破敗的牆垣,一手扶著膝蓋,佝僂著身體慢慢地往前走著,心底泛起模糊的念頭:
精於殺人、武技高強、毀屍滅跡手法熟練,凡此種種,皆非尋常人能夠做到。“她”究竟是何身份?何以能夠如此冷靜且迅速地做出判斷,並堅定地付諸於行動?
“她”的忍耐力又是從何而來?
縱使神疲力儘、痛苦難當,她卻能始終緊守靈台一分清明,還能籍此榨取體內不多的餘力,完成既定的目標。
到底是何等的經曆與過往,才會讓一個十來歲的少女有著如此強悍的心智?衛姝在“她”這個年紀時,比人家那可差得遠了。
鉤八……箭十一……難以猜透的身份……
思緒逐漸纏作一團,眩暈之感重又襲來,身體似有千斤重。
衛姝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大殿的。直待臉頰重又貼上那毛刺刺、爛糟糟的破蒲團時,這熟悉的觸感才令她驚覺,她竟然又如還魂那刻一般,躺倒在了大殿的同一個地方。
我怎麼……又回來了?
念頭浮起,黑暗如潮水湧上,衛姝徹底陷入了混沌……
她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裡有人正追殺於她。那追兵時而是身被重甲的元帝私衛,時而卻是一群黑衣蒙麵之人;前一刻,貼身護衛百夫長俊秀的容顏猶在側畔,予她戀慕與滿足;下一息,她便獨自麵對黑衣人的包抄,孤立無援,唯有奮力挽起長弓,刀劍鳴嘯聲如疾風掠過。
而後,鮮血便殷紅了她的視野。
她能夠覺出金戈擦身時的堅冷,亦可觸及天子寶座扶手處雕鏤的瑞獸。丹墀下,文武百官陰鬱的表情幾乎近在眼前。可很快地,這一切便被濃霧掩去,無邊的虛渺與空寂環繞著她。她看不見來路、亦不知去所,輕飄飄地,似一朵無根無憑的飛絮。
一道頎長而優雅的身影,自混沌中緩緩浮現。
帶著藥香的手輕撫過額角,冰冷地、令人戰栗地,卻又莫名讓人生出了一絲眷戀。
“喝了它。”泠泠語聲,好似風吹過玉玦的孔洞。
濃黑的汁液頃刻間化作洪水猛獸,撲天蓋地,將一切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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