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2)

恒學的一番話激起千重浪,不僅是被點名的三人,就連與之無關的幾位遊客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滿臉認真地期待著之後的發展。

“二師弟!”恒行的臉色難看,顯然也沒料到恒學會在眾人麵前說出這種話,說道,“師父剛剛圓寂,你這樣該讓師父有多寒心?”

恒學根本不理會這樣不痛不癢的斥責,狠狠瞪向他:“大師兄,你說這種話,你自己信嗎?師父會為我寒心嗎?他日日喝罵我,眼中又何曾有我?”

恒行訓斥他道:“棒喝交施是我們寺中的規矩,你入寺數年,又怎會不懂這個道理?”

寺內僧人吵架,柳原月與柯南自然不會錯過這個觀察的好時機,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們的身上。聽到恒行所言,柳原月的目光微變,心中有了新的想法。

恒學還在與恒行爭辯。他揚手,食指指向恒思:“說得好聽,我卻未曾見師父待三師弟這樣過!”

“那是我三師兄悟性好,當然用不上!”恒辨終於從自家師兄反目的狀況中緩過神來,維護起和自己更親近一些的三師兄。

在菩提寺內,他的年齡最小,從下笠爺爺到貴子阿姨,從延業大師到大師兄都照顧他,別說責罰,可以說是被慣著長大的,也養成了他如今的天真性格。

不論是遇上誰,遇上什麽事,隻要是他看不慣的,他總是不畏懼出頭的,從剛才願意為了恒思與東川淳爭執便可見一斑。

“他悟性好,悟性好又怎麽樣,悟性好還不是看不上這個住持的位置!要我說,就是師父年紀大了,腦子糊塗了,還把三師弟當成那個他從小帶大的孩子!”恒學滿臉憤怒,言辭也愈發失控,變得惡毒起來,“要不是我知道三師弟的生身父母已死,我都要懷疑三師弟其實是師父在外麵的私生子了!”

恒行再聽不下去,看向恒學的眼神都染上震驚,難以想象自己相處十幾年的師弟為何會變成這副模樣。

但師弟這樣,他身為師兄無論如何都是難辭其咎的。恒行的臉上閃過自責與痛苦:“二師弟,我們研習佛經十餘載,你、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

“為什麽不能說?”恒學愈發激動,“大師兄,你敢說你從沒嫉妒過三師弟?你敢嗎?”

根本不需要恒行回答,他清楚地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你當然不會承認,你裝了這麽多年,恐怕連自己都把自己騙過去了,真把自己當作是寺裏最不可或缺的那個,最勞苦功高的那個,還騙自己這都是你心甘情願為了寺院,為了我們幾位師弟在付出。

“可不承認就是沒有嗎?你做了這麽多,你真的不想當住持嗎?如果你真的沒想過,那師父打算還俗的時候,你為什麽那麽高興,為什麽拉著小師弟出去市裏逛了一圈?大師兄,我隻是比你們都更加坦誠。”

他的眼中浸滿惡意,淬了毒一般的目光掃向同門的三位師兄弟,最終又落在恒行的身上。

“三師弟,既然你想裝,那你就繼續裝吧,裝到將住持之位拱手讓給我才好!”恒學逼問道,“我現在站在這裏,我告訴你們,我想當這個住持,你們要和我爭嗎?”

恒思望向他,眼神仿佛在看一具被紅塵之物迷了心智的肉體凡胎。哪怕恒學是他相處十餘年的師兄,他也一樣沒有給出寬宥的臉色。

“荒謬。”恒思覺得可笑,不想再在這裏待下去,一拂衣袖,闊步走出了飯堂。

不比衣著規整的其他僧人,恒思身上的僧袍穿得鬆垮,這麽一走,倒將寺院中莊嚴的佛性帶出了些許灑脫恣意之感,唯有垂地的衣擺揚起浮塵,送著他的離開。

恒學習慣了這位師弟的不羈作風,連與他置氣的心思都不願去動,口中說道:“嗬。走了也好,省得我見了他心煩!”

“那也應該是大師兄當住持!我是不會支持二師兄你的!”恒辨生氣地朝他說道。

被小師弟這麽說實在是讓他麵上無光,但恒學已經做到這一步,自然也不會因為這麽三言兩語而輕易放棄。他扯了扯嘴角,故作不在意道:“你如何想又有什麽重要的?住持之位到底選誰,還得是由寺中執事延識大師決定才是!”

倘若恒思要與他爭,那麽延業大師生前對前者毫不掩飾的偏愛確實令人無法與之抗衡,那多次說起過的要讓恒思繼任寺院住持的話語更是板上釘釘,但恒思主動放棄,那麽延業大師的所作所為便都不再重要。

死人無法開口,掌握話語權的永遠是活人。

“延識師父?”恒行愣住,看向坐在圓桌另一側,始終冷眼旁觀這出鬨劇的人。

延識大師吃完最後一口飯,又喝了口茶,才開口道:“延業師兄圓寂,寺中住持之位空缺,的確該趁早決定此事。”

在恒學充滿期待的目光中,延識撥動腕上的佛珠,慢慢說出提議:“我入菩提寺三十餘年,乃是上任住持永善大師的親傳二弟子,本任住持延業大師的師弟,掌管寺中財會事務多年,理當由我繼任住持。”

他的語調沉穩威嚴,連詢問都沒有一句,與其說是“提議”,不如說是“通知”。

但恒學卻被延識大師的話驚得失語,整個人愣怔在原地,好半天才不可置信地望著他,顫抖著聲音問道:“延識師叔,您上午可不是這麽和我說的!”

延識不躲不閃地對上恒學的目光,表情冷靜,反問道:“我是怎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