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細雪飄落,勢頭不大,柳原月與柯南便沒有帶傘。
在選擇酒店時,地理位置這個重要因素就已經被考慮過,兩人從所住的酒店出發乘公車前往金閣寺隻需要不到半個小時。
考慮到柯南還在生病,他們連公車都沒有乘坐,而是攔了出租車,一刻鍾內就到達了目的地。
金閣寺的門票需要當場購買,兩人剛剛走到購票處打算排隊,柯南卻突然表現得很不舒服,右手緊緊攥住心臟,額頭有豆大的汗珠滾落。
轉變令人猝不及防,柳原月蹲下來,眼裏滿是擔憂:“是哪裏不舒服?”
隻是感冒或者發燒,真的會痛苦到這種地步嗎?她不太確定,甚至已經開始懷疑起剛才服部平次給柯南喝的那杯白乾是否有什麽問題。
她頭一次希望自己能夠對這個時代更了解一些,拿出手機就要叫救護車,說道:“柯南君,我們還是先去醫院。”
“我沒事……”柯南按住她的手,臉上寫滿了拒絕。
他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更不敢再在這裏久待,急急看向柳原月:“月姐姐,我想去趟洗手間,你先買票,稍等我一會。”
柳原月拉住他的手:“我陪你一起。”
“不要!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自己去!”心臟處突如其來的疼痛快要令他失去思考能力,混亂之下,柯南隻能注視著女生的眼睛,最後說了一句:“相信我,月姐姐。”
說完,他甩開女生的手,直直朝著不遠處的便利店跑去。
柳原月抬了抬腿,有想要跟上去的念頭,但最終,她還是站在原地,看著男孩的背影消失在視野內,轉身進入了購票處的隊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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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自己已經脫離了女生的視線,柯南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的呼吸急促,心臟傳來的跳動更是快得駭人。便利店就在眼前,但這短短的二十米他都沒有力氣再趕過去,隻能踏進了右手邊的一家服裝店。
這家服裝店很空,店員坐在收銀台的位置,完全沒有注意到客人的進入。
這對不想引起他人注意的柯南來說是件好事,他撐著身體,從店員的視野盲區走進更衣室,再將門反鎖,整個人倚在門後,繼而滑坐在地。
骨頭好像被敲碎,又好像快要融化……
心臟的擴張與收縮頻率完全超過了身體可以承受的極限……
肌肉更是被拉扯得宛如成了無數塊碎片一般,每一寸都是難以形容的撕裂感……
劇烈的疼痛衝刷著他的整個身體,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耳邊什麽聲音都再聽不見.
好痛苦……
快要死了……
柯南的意識開始模糊,手機從口袋中滑出,掉在地上,顯示出最新收到的短信。
——【Fro月姐姐:柯南君,你還好嗎?我買好票了,十分鍾內你還沒有出現的話,我就過去找你哦。】
他蜷縮著身體,伸手去夠手機,但僅剩的力氣隻能讓他將之攥在手裏,毫無回複的能力。
不能倒在這裏……
不能放棄……
這些念頭充斥在他的腦海之中,柯南大口地喘息著,竭力抵擋體內傳來的種種痛楚。在最難以忍受的那一瞬間,他隻來得及將手臂塞進口中,阻止了難以忍受的痛呼聲傳出更衣室。
像是整個世界都暫停了一刻,在長久的寂靜之後,柯南、不,工藤新一才從徹底的無力之中掙紮出來,抬手看了眼現在的自己。
正前方的落地鏡將他的變化完完整整地記錄了下來。被驟然變大的身軀撐破的衣物呈片狀掛在身上,屬於孩子的四肢抽長,顯露出少年的骨骼與肌肉,麵部輪廓從稚嫩的柔軟變得淩厲,失去了兩頰的嬰兒肥,隻留下流暢的線條。
果然,剛才那種瀕死的感覺,和他當初變小的時候一模一樣。
工藤新一平緩著自己的呼吸,如此想到。
他是為什麽忽然變了回來?
這種變化是終身的還是暫時的?
如果是暫時的,那他能夠恢複多久?
一連串的問題浮現在腦中,但比起分析此刻的情況,他還記得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
屬於柯南的手機仍然被他抓在掌心,因為太過用力,手機的邊緣已經在白皙的肌膚上留下了深深的紅痕,但他顧不上多管,直接點開信箱,編輯著短信。
——【To月姐姐:我好像還是有些不舒服,先回酒店休息了,不用擔心我。】
他知道柳原不可能見到這條短信就真的放心,她一定會直接返回酒店,取消觀賞金閣寺的行程。
當務之急是趕在柳原離開前攔住她,否則她一定會發現柯南並不在房間內休息,進而發現更多的問題。
工藤新一感到自己恢複了一些體力,撐著門站起來,從更衣室內隨便拿了兩件掛在一旁的衣服。
他走到收銀台前結賬,順手拿了頂鴨舌帽戴在頭上,接著請工作人員幫忙將吊牌剪掉,就這樣快步走出了服裝店。
收銀員的手裏拿著一串吊牌,滿臉困惑。
剛才那個男生是什麽時候進來的?他換了新買的衣服,舊衣服就這樣扔掉不要了嗎?
沒等她想明白,就見那個男生又折返回來,挑了一套童裝,付款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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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萬全的準備,工藤新一往購票處的方向趕去。不出所料,柳原月並沒有獨自檢票入內,而是朝著馬路的方向走,想來是打算叫車回酒店。
工藤新一匆匆掃了眼自己隨手換上的衣服,一邊整理著領口,一邊向她跑去,口中喊道:“柳原!”
聽到聲音的女生腳步頓住,回過頭來,望向他的目光帶著驚訝:“工藤君?”
畢竟自己許久沒在人前露麵,現在又突然出現在京都,對方會感到意外也是合理的事,工藤新一下意識地不去思考對方這種態度的怪異之處,自顧自地給出了一份答案。
“柳原。”他將自己好不容易想出來的理由說出來,阻止對方的返程,“我剛好在京都有個委托要處理,解決完後接到柯南的電話,他說因為生病,不能陪你逛金閣寺,他很抱歉,讓我來幫忙陪你一趟。”
擔心她仍然要回酒店照顧柯南,他補充道:“柯南說他已經到了酒店,想直接睡覺了。如果你為了照顧他而放棄今天的行程,他會很愧疚的,所以拜托我一定要來見你。”
“幫忙?”柳原月點出這個詞。
工藤新一也沒想到自己怎麽脫口而出的是這樣的句子,他改口道:“不是,就算沒有他,我也很想來見你。”
明明是從自己口中說出的話,他卻率先感到羞赧。
為了掩飾這種情緒,他隻能趁著柳原月還沒有拒絕,眼疾手快地將對方手中的那兩張門票奪過來,說道:“我以前來過這裏,比柯南那個小鬼熟悉多了,給你當導遊,柳原你不會吃虧的。
“至於那個小鬼,讓他在酒店睡上一覺就好了,不要管他了。”
“這樣嗎?”柳原月笑著聽他自賣自誇,轉身與他往回走去,說道,“那今天就麻煩工藤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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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閣寺的門票很好看,上麵蓋了紅印,最下方寫著“如意吉祥”四個字,像是咒文一樣,十分具有特色。
少年拿著門票走在前麵,顯得輕車熟路,一切都不需要柳原月再操心,隻要跟在他的身後就足夠。
入口兩側的梅樹枝頭掛著殘花,昭示著冬日的到來與經過。
雪下得越來越大,落在身上卻又輕輕柔柔,絲毫不覺疼痛,仿佛細嫩的掌心從發梢臉頰擦過,隻留下稍縱即逝的觸感。
在別的景點,倘若遇上這樣的雪,大多數遊客都會選擇離開,或是暫時找個歇腳處避雪。
但在金閣寺,每個人都珍惜這場雪,反倒更加興奮激動起來,爭先朝前趕去,想要親眼看看這難得一見的雪中金閣。
“工藤君。”柳原月兀然出聲喊他。
工藤新一回過頭:“怎麽了?”
他停下腳步,猜測道:“是我走得太快了嗎?”
“不是。”柳原月衝他搖頭,指了下一旁的販賣機,“感覺工藤君的聲音有些啞,需要買瓶水嗎?”
“啊,不用……這兩天有點感冒。”
工藤新一感到些許心虛。他與柯南同時感冒,如果細想,很容易察覺出不對。
但一個人可以縮小十歲的確是很荒謬的事情,他隻能期盼柳原不會有這種離譜的猜測。
好在柳原的確沒有將他與柯南的病相比較,工藤新一稍稍放下心來,又關心道:“你呢?渴不渴?有想要喝的嗎?”
“沒有。”柳原月搖頭。
他朝她笑了一下:“那我們早點去吧,趁現在的人還不算很多。”
儘管這樣說著,男生還是放慢了腳步,與她並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