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本書、一本詩集來說,選擇聽起來不能明確了解內容的名字是很常見的一件事,不少走文藝風格的作家都有這種傾向。
但恰好在這個敏感的時期,見到了這樣一個書名,難免令人產生一些微妙聯想。
“又是櫻桃。”
這個意象實在是出現了太多次,再遲鈍的人也該注意到這點。
柳原月對文學方麵的研究不算太多,憑借她淺薄的了解,在詩歌中,櫻桃時常被用來代指少女,引申為愛情。
她隨手翻開扉頁。
詩集的作者是一位當代詩人,筆名有未,言辭充斥著少年人的張揚。
筆者序很長,寫了許多其對詩歌的看法,提到的最多的就是“櫻桃”這個意象。
除去柳原月已經見過的那三封信提到的詩句,上麵還引用了不少其它知名作家的詩,從羅伯特·赫裏克寫到戴·赫·勞倫斯,從法國詩人寫到日本詩人,洋洋灑灑,恍如一篇論文。
正文則是由作者自己創作的詩歌。
柳原月隨手翻開幾首,其對極端愛情的狂熱追求以及對死亡的偏激領悟便撲麵而來。
【5.】
櫻桃被毒蛇銜住。
顫抖,顫抖。
碎肢逃出了虎口。
拚湊,拚湊。
——《共生》
【13.】
鳥啄了我的心臟兩下。
吱——吱——
它變成了櫻桃的形狀。
——《新生》
看著上麵的內容,柯南皺著眉說道:“竟然會有人喜歡這種書。”
他想到剛才借書給他的川崎繪裏,在心中猶疑,對方的推崇不似作假,難道文學社的人都是這種偏好?
詩集的字本就不多,讀起來很快,兩人走馬觀花匆匆看過一遍,也並未花太多時間。
柯南問道:“月姐姐,你剛才說,這本書是有人推薦給繪裏姐姐的?”
他記得她們之前提到了“朝川”這個名字。
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姓氏,與生俱來的優越記憶力已經將所有相關畫麵都調出來,清晰得如同昨日發生。
但他不能表露出這一點,隻能引導著發問:“月姐姐,你認識那個人嗎?”
“是一位曾經向我告白過的同學。”柳原月不需要他一句句提示,直接道,“他的確符合我們之前對寄信人的猜測。”
說著,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因為捧著書,製服袖口朝上拉了一截,露出手腕。
“原來如此。”她記起朝川昨日打量自己手腕的目光,“他是在看我有沒有戴那條手鏈。”
一隻手忽然出現在她的手腕上。
柯南緊緊拉著她,勸道:“月姐姐,今天你不要去上學了,好嗎?”
他看了眼手表:“而且現在已經遲到了。”
柳原月看著他沒用多少力的手,反問道:“我們已經找到了懷疑對象,柯南君願意就這樣放棄嗎?”
“我可以自己去!”他不假思索,接著意識到說錯了話,改口道,“我們可以找目暮警部,這是昨天凶殺案的重大線索,他一定會及時處理的!”
“那我們現在通知目暮警部,然後一起去學校,好嗎?”柳原月和他商量,“柯南君如果想要瞞著我自己去冒險,我是不會同意的哦。”
她提醒他道:“我記得柯南君曾經答應過我,要和我一起麵對危險。”
“……那、那我們走吧。”柯南沒有再提出異議,說道,“月姐姐要幫我向學校請假!”
柳原月笑起來:“好。”
-
結果是兩個人都請了假。
目暮警官的辦事效率遠遠超出他們的預料。他在風馳電掣間趕到了帝丹高中,又與校方交涉,不動聲色地將朝川從校內帶走,連與案件密切相關的柳原月都被他帶到了警視廳。
因為沒有證據,目暮警部請朝川來到警視廳的理由是“配合案件調查”,連對話也被安排在會議室,而非審訊室。
朝川端坐在椅子上,雙手交叉,放在桌麵。
他鎮定自若,一副置身事外的態度,主動向目暮警部問道:“警官,請問是什麽案件,有什麽是我能做的嗎?”
“嗯……”目暮警部為難地看了一眼柳原月,然後道,“是關於一封信件。”
“什麽信件?”朝川很配合。
目暮警部將裹在塑封袋中的信紙推到他麵前:“這封信,朝川君有印象嗎?”
朝川看了兩眼,將上麵的詩句念了一遍,又閉上眼睛回憶片刻,才說道:“沒見過。”
說完,他的目光落在柳原月的臉上,關切道:“柳原同學也在這裏,該不會……這是柳原同學收到的信?”
“朝川君心知肚明的事,何必裝模作樣?”看著他滿臉的虛偽,柳原月直接道,“朝川君是因為知道沒有證據能夠證明這是你寫的,才會這麽胸有成竹吧。”
朝川咬死不認:“這封信我從未見過,怎麽會是我寫的呢?即使是柳原同學,也不應該當著警官的麵這樣冤枉我。”
柳原月無所謂他怎麽回答:“朝川君是覺得不承認就沒關係嗎?”
她並不執著於信件的事,而是轉口提起:“朝川君近日應該買了不少家用電器,聽說還有一條手鏈,不知道是真的嗎?”
聽到這句話,朝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隱約露出憤怒的表情,但他知道這裏是警視廳,身邊還有位警官在,於是強行壓下了情緒,說道:“普通的購物而已,有什麽好說的。”
“是嗎?但警方已經聯係過銀行,查到了你這段時間的消費記錄,想必也很快就能查出來朝川君究竟購買了哪些東西,又是否和這上麵記錄的一致。”
柳原月不在意他的隱瞞,取出幾張照片,擺在他的麵前。
這是從前本家拍攝的照片,畫麵內容是每一件朝川送出的小型家電:麵包機、料理機……
那條手鏈由於已經被前本轉手售出,暫時沒有聯係上買家,隻能讓前本指認款式,去專櫃補拍了一張照片。
隨著那些家用電器一件件出現在眼前,朝川的麵容愈發扭曲,在看到那條手鏈的時候終於無法忍受,伸手一揮,將桌麵的所有照片拂落在地:“你到底想說什麽?”
麵對他的突然發難,柯南連忙跳下椅子,擋在了柳原月的身邊。目暮警部的身體也繃緊一瞬,往柳原月的方向挪了下椅子,預防任何可能發生的意外。
他朝對方警告道:“朝川君,還請你注意,這裏可是警視廳!”
風暴中心的女生反倒淡然,她看也不看散落一地的照片,而是抬眸與朝川對視:“朝川君,任何購買行為都有留痕,即使你拒絕承認,被警方查出也隻是早晚的事,但那時的你或許要擔上‘不配合警方調查’的罪名。隱瞞這些事情,你真的覺得有意義嗎?”
意想不到的話從她的口中說出,朝川感到難以置信,看向柳原月的眼神憤怒異常:“你怎麽好意思把這些告訴警察?你一直向我索要東西,收了我的禮物,卻又不給我回應。就連在學校,我想和你一起走,你都拒絕我!難道這不是你的錯?
他越說越激動:“我有什麽不敢承認的?就算我承認了又如何,我隻寄過幾封信,我有什麽不敢說的?”
“我為什麽好意思告訴警察。”
柳原月重複他的話,語氣帶笑。她彎腰將照片撿起來,指尖輕輕彈去上麵的灰塵,動作極慢地再一次將之放在對麵男生的眼前,“朝川君,還請你看仔細一些,這些東西究竟都被送到了哪裏?”
剛才被憤怒衝昏了頭腦,朝川的注意力隻集中在了自己所購買的家電上,現在冷靜下來去看,才發現照片裏的背景一片臟汙,家具胡亂堆放著,角落是淩亂的外送袋,還有清理不掉的垃圾痕跡。
朝川驚疑地看了柳原月一眼,不敢想象她生活在這種環境之中,脫口而出道:“你私下竟然──”
話沒說完,他反應過來,很快想明白其中的關竅,臉色鐵青,發問道:“這是誰家?”
柳原月讚歎道:“朝川君果真聰明。照片裏是我的鄰居前本先生的家。你送的那些禮物,包括那幾封信件,都是他出於鄰裏友愛,統統替我接收了。
“前本先生現在也在警視廳,如果你對他實在好奇,興許可以請目暮警部替你引薦一番。”
在她的冷嘲熱諷之下,朝川終於繃不住表情,咬牙切齒道:“你說什麽?”
他當然已經聽清,也已經明白,隻是不願意相信自己竟然被一個從未見過麵的人耍得團團轉,那個人還是這種僅從照片就能看出生活邋遢的失敗者。
這種屈辱是朝川這樣自視甚高的人所不能接受的。
他用力拍了拍桌子,扭頭看向目暮警部,大喊道:“警官!我要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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