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名字,枝野康平突然睜大了眼睛,臉上滿是感激:“春姐姐是超級好的人!她救過我!有次爸爸帶我去商場,人太多,我們走散了。結果我突然發病,是春姐姐路過對我急救,我才還能活著。爸爸說春姐姐是我的恩人!”
他說得激動,柳原月卻差點沒有忍住笑意。
會殺害兒子救命恩人的父親嗎?
這種心理的話,她之前的確沒有分析出來。
柳原月問:“她也喜歡你爸爸?”
“她想采訪我爸爸。她說我爸爸是白手起家,肯定很不容易才能夠成為這麽優秀的藝術品收藏家,而且我又生著病,爸爸一個人照顧我一定很辛苦,覺得爸爸特別厲害,說要為爸爸出一期專訪!”
以鬆本春自由職業者的身份,有這樣的因緣際會,的確有可能想要為枝野誠撰稿。
隻是在她施以援手的時候,又怎麽會知道自己引來了一條吐著毒信的蛇呢?
“你知道的可真多啊。”柳原月意味不明地感歎道,“既然如此,那接下來說說你的母親吧。畢竟這才是一切的源頭。”
她等了五秒,沒聽到回複,於是道:“不想說嗎?那老師就開始問了。”
對於枝野康平的母親、枝野誠的妻子,她僅有的了解就是參觀過對方的幾幅畫作。但那時她沒多少興致,隻隨便掃了幾眼。
唯一令她還有些印象的那幅畫裏麵是聖母瑪利亞與聖子,康平大約是那一年出生,至少是在胎中。
按照畫作所標注的時間推算,枝野康平的母親是兩到三年前去世,當時三十一歲。
“你的母親是怎麽去世的?”她觀察著枝野康平的表情,一句句說道:“是自殺?是意外死亡?是他殺?”
男孩的眼尾顫了一下,她點頭道:“是他殺。”
枝野康平擰眉看她,神情不定,似乎不明白自己是怎麽被看穿的。
最後,他垮著一張小臉道:“老師,您不用猜了。媽媽是被爸爸殺死的。”
事實上,從看到老師反鎖房門的時候,他就隱約明白了現在的狀況。
既然開了口,他也不再隱瞞,坦白道:“爸爸媽媽從來不吵架的,可那天他們吵得很凶,媽媽還撕了好幾幅畫,我被嚇得躲在房間裏不敢出來。後來好不容易聽到聲音小了一點,我偷偷溜出去,從畫室的門縫裏看見了……
“我看見爸爸拿起手邊的瓶子往媽媽的嘴巴裏灌,媽媽一直踢爸爸,但是、但是沒有用!
“然後媽媽倒在地上,她一直在叫我……我想進去,可是爸爸回頭看我,他好凶,他的眼睛是紅色的!我好害怕,我不敢,我……我跑回了房間。”
說到這裏,他的臉上滿是恐懼,身體也不由得顫抖起來,說話的聲音磕磕絆絆:“再後來、再後來,我就聽到了救護車的聲音。”
“老師。”枝野康平可憐兮兮地望著她,“我知道爸爸不是好人,可是、可是他是我爸爸!我怕他害你,我不想這樣!”
柳原月不為所動,追問道:“所以你帶我去地下室,又不斷提示我?你想保護我,還是說,這是對你父親罪行的一種暗示?”
她想到之前枝野康平陪著她一起去洗手,又在沒等到她的時候主動找過來。
男孩的眼睫被淚水浸濕,大大的眼眶裏淚珠滾動:“老師,您會怪我嗎?我想直接告訴您的,可是我不敢,我怕爸爸發現,我好怕、好怕……我怕他像對其他姐姐一樣對待您!”
“你怕他殺了我?”柳原月歪了下頭,肯定道,“你也知道其他人被他殺了。”
她垂下眼瞼,分析起來:“枝野誠不可能在殺人的時候還帶上你,也不會對自己的孩子說出殺人的事情,你更不可能獨自出現在那三個人被害的地方。所以……你是自己判斷出她們死了。”
“爸爸說姐姐們忙著讀書,忙著工作,出國去了。”枝野康平痛苦道,“可是春姐姐的個人主頁已經很久沒更新了……我知道的,他害死了媽媽,也會害死別人!”
“康平。”柳原月叫他的名字,“沒有人可以在我的眼前說謊。”
枝野康平沒有明白她的話,他哽咽了一下:“老師,你不害怕嗎?”
“我從不害怕。”柳原月靠在椅背上,偏頭看了眼失去一切功能的手機。
她忽然意識到,也許她此刻的平靜並非全然來自於對生死的無畏,還有部分源於對工藤新一的信任。
她相信他在查過枝野誠之後,一定會發現後者的問題,也一定會找到這裏來。
至於那封短信,是否發送出去,並沒有多麽重要。
畫室內陷入沉默,柳原月隱約聽見遠方傳來的尖銳警笛聲,但更近的卻是房門處的摩擦聲。
鎖匙擰開、齒輪轉動,反鎖的門在嚴絲合縫的齒紋之下不堪一擊。
“爸爸有畫室的鑰匙。”枝野康平擦了一把眼淚,從座位上跳下來,走到她的身邊,將她的右手捧住,“老師,您今天不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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