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嘈雜的腳步聲與凶手的急促呼吸聲中,女生輕柔的嗓音顯得格外突出。
“嗬,殺了我?”被他挾持著的女生終於抬起頭來,露出被劉海遮住的明亮雙眸。
她的臉頰上濺著幾滴鮮血,清冷的五官被襯得靡豔,瓷白肌膚上仿若綻開赤色的花,驟然顯露的殊色奪去了所有人的目光,連此刻的緊張氣氛都淡忘。
分明性命掌握在別人手中,她的眼神卻比身後的犯人還要瘋狂。
冰涼的刀刃貼在頸側,任誰也會將頭顱抬高,令脖頸緊繃而避開刀鋒,可她卻毫不在意地低頭,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盯著泛著冷光的鐵刃,挑釁道:“你敢嗎?”
平地一聲驚雷。
沒有人明白她為什麽要去刺激手持鐮刀的死神,為什麽如此膽大妄為。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柳原月的手覆在真屋悠大的手背上,穩住了他的抖動,引領著刀刃再往自己的頸間推了一寸。
這個動作將那根看不見的導線引燃,火星蔓延開,不僅燒過了在場的警員,同時燒到了持刀的凶手身上。
“你瘋了?!”真屋悠大反應過來,握緊刀柄與她的力對抗,柳刃刀在推搡之間前後晃動著,看得人心跳驟停,最終從她的脖頸處挪開。
這個空當被迅速抓住,一個米色的棉質坐墊裹挾著破空之勢迎麵而來,精準扣在了真屋悠大的臉上,將他砸得後退半步。
少年沒有片刻停頓,隨即衝到真屋悠大的麵前,將後者手中的利刃奪去,擲於地麵,撞擊出清脆的響聲。
整個過程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人質被解救,犯人被抓捕,一場殺人案也隨之落下帷幕。
警笛聲中,工藤新一雙手扣住柳原月的肩膀,死死盯著她頸側的傷口,正要說話,卻被那隻素白的手掌輕輕推開。
“真屋先生。”手上戴著手銬的犯人在兩名警官的包圍下回頭,女生雪白的襯衫衣領已被染紅,正靜靜地看著他,似是詢問,又似是規勸,“既然已經下定決心,為什麽還要愧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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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受傷,柳原月拒絕了做筆錄的要求。她坐在杯盤狼藉的壽司店裏,用店長夫人提供的急救藥箱清理著頸間的傷口。
鋒利刀刃造成的切口光滑,起初隻是一道細細的血線,緊接著變成不斷淌出的血流。
剛剛洗脫嫌疑的店長夫人目露擔憂:“看起來很嚴重的樣子,真的不用去醫院看看嗎?”
“不用的。”女生的臉上半點瘋狂之意都找不見,與之前判若兩人,舉手投足宛如大和撫子,進退有度,得體極了,“沒有傷到頸動脈,是皮肉傷。”
燈光被擋住,眼前投下一片陰影,柳原月朝店長夫人笑了笑:“您去忙吧,我自己來就好。我同學似乎也有話要對我說呢。”
店長夫人將這片空間留給了兩位年輕人,經過時甚至不忘朝男生道謝。
“柳原同學。”工藤新一垂眸看著她,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這麽好奇嘛?”柳原月朝他挑起一抹曖昧的笑,連眼尾都上揚,“那麽,推理我吧。大、偵、探。”
她臉頰的血珠還未拭去,欲墜不墜,像是從淺紅眼尾垂落的淚,將她的容貌推上另一個高度,哪怕是從未關注過外表的少年也不得不在心中驚歎她的美麗。
壽司店的燈光恰好落在她仰著的瞳孔之中,如同交織在漆黑宇宙內最最靡麗的星雲,帶著巨大的吸引力,環繞出一個又一個漩渦。
連字句都在她的唇齒之間纏綿繾綣,不像是在稱呼一麵之緣的同校同學,反倒像是早已關注的某個人物,興致盎然,帶著肉眼無法看見的陷阱,誘他深入。
眼前是看不見底的溝壑,但不斷膨脹的求知欲催促著工藤新一繼續發問:“你怎麽知道他不敢動手?”
他同樣推理出來了這一點。
真屋悠大的殺人動機是感情糾葛產生的報複,整個計劃是縝密詳儘,說明他不是一個衝動行事的人,人質在他手中是為了威脅與逃脫。
作為一位壽司師傅,他的手應當是極穩的,卻在剛才抖得握不住刀,顯然已經十分慌張了。
他並非真的想要沾染一個陌生人的鮮血,況且還是位學生。
但柳原月是如何判斷的?
從頭到尾,她似乎都隻是安靜地在一旁吃著壽司,僅僅因為坐在離真屋悠大最近的位置與他交談過幾句罷了。
難道是從那麽幾句對話中得出的結論?
自詡福爾摩斯弟子的少年滿心都是困惑,那雙海藍色的眸子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人,等待著一個答案。
柳原月猝不及防地對上了那雙眼睛,看見了裏麵盛滿的赤誠與探索。
她眨眨眼,意識到自己似乎無法拒絕。
“喏。”柳原月努努嘴,示意少年看向正前方的玻璃門,那是被挾持之時她與凶手共同麵對的方向。
壽司店的燈光很亮,外麵又是一片漆黑,玻璃門將室內的景象分毫畢現地呈在其上,如同一麵水銀鏡,一切都清晰可見。
柳原月的聲音很輕,卻教人難忘:“他那種悲傷至極的神色,分明是已經束手就擒了啊。”
血已經止住,浸滿血色的消毒棉被她扔進垃圾桶。柳原月站起身來,柔軟的指腹拂過對方因驚訝而微微繃緊的眼瞼下方。
她笑道:“大偵探,你現在的表情,比他還要好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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