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唐棟坐在副駕,抬手掩麵,色眯眯的眼睛好似做賊般的從指縫中不停的偷瞄向安雅。
她依然穿著剛才的製服,表演用的手花也還在腕間,隨著方向盤的扭動而搖擺著。
剛才在外麵凍的有些蒼白的皮膚,也在車內暖風的作用下,逐漸恢複,呈現出一種白裏透紅的暈染,難以言說的嬌媚。
“看夠了伐?看夠了就趕緊乾活!”
“呃、嗯……咳咳”
唐棟尷尬的清了清喉嚨,“乾、乾、乾什麽?”
“照片!處理好給我!”
“怎麽處理?”
“我給你錢就是讓你乾這個的,你要是連這都得問我,你還是趕緊給我退錢。”
“啊!”
唐棟恍然大悟的應了一聲,在安雅的白眼中,掏出了電腦開始乾活。
他當然知道安雅要的是什麽,就和大多數的客戶一樣,要的是被拍攝主體最為丟臉、尷尬的社死瞬間,畢竟,隻有這種醜態,才會激的出他們所剩不多的羞愧。
這些素材處理起來倒是簡單,畢竟,這是紀實類的,突出的就是一個真實,唯一麻煩的,也不外乎是挑剔的甲方:
“你把我拍那麽清楚乾嘛啦!”
“你把我拍那麽模糊乾嘛啦!”
“你這一裁切,就給我剩半張臉乾嘛啦!”
雖說過程艱難,但好在,最終還是換得了安雅滿意的首肯。
但在唐棟看來,這件事情本身,從頭到尾都透著令人不解的荒唐,“你先是跳個能把他迷死的舞,然後再搞出這些照片,然後怎麽?做成照片牆給他就誅心啦?你說破大天去,前麵那個借位的精神傷害也就那樣了。”
“你懂個……!”
安雅剛剛因為選片的事情,正在氣頭上,險些直接爆粗,猛的一腳刹車,硬生生的把已經到嘴邊的‘屁’字咽了回去。
“過來開車!”
說罷直接換到了後座。
“往哪開?”
唐棟一回頭,安雅正在往身上套衣服,那舒展的姿勢,將身材展露的淋漓儘致,平坦緊致的小腹看不到一絲贅肉,更不要說……
“看路!”
安雅皺眉嗔道,“去警校,不認識就看導航!”
耳後,傳來衣服布料的摩擦聲,儘管,在心裏不停的咒罵自己無恥,但唐棟依舊按捺不住躁動的眼睛,望向了右上角的後視鏡……
這是他從未設想過的道路,開著車,後座載著一個正在換衣服的啦啦隊員,儘管,一切都被掩在那件肥大的羽絨服後,但僅是看到那不斷鼓動的衣服,就足以讓人浮想聯翩,更不要說,那時而從肩頭露出的肩帶,亦或是腳踝上那……無不挑逗著他的視覺神經。
一切的躁動、不安,直至他再一次偷窺時看到了安雅的眼睛,才戛然而止。
透過那深棕色的眼球,他甚至能看到反射出的自己,小小的影子,投射著自己無法對抗的貪婪,和那令人不齒的卑鄙……
這算是他為數不多的道德警醒時刻,哪怕再給他十米的距離,他都會毫不猶豫的掏出相機……
安雅的眼睛,已經快貼到了他的臉上,唐棟甚至能感覺到,從她發梢傳來的淡淡香味,似有似無的,撩撥著耳鬢最怕癢的區域。
“接下來,誅心。”
安雅虛無縹緲的氣音,鑽入耳道,那聲音,就像是午夜夢回時,枕邊人的低語。
唐棟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正在急速飆升,偏是這氣若遊絲的撩撥,讓人抓心掏肺、欲罷不能,他根本不在乎安雅所說的誅心是什麽意思,隻在乎,不要停!
直到一聲尖銳的好似指甲滑過黑板的刺啦聲響起,這淒厲絕響,瞬間讓人為之一萎。
唐棟一腳急刹,將車停在了路中,驚魂未定的胸膛不斷的起伏,驚恐的不能自已,而旁邊的安雅,則是嘎嘎的笑個不停。
“在最期待的時候,以最意外的結果呈現,這就叫誅心,懂了嘛?”
“我有很意外嗎?”
“沒有,我知道,你內心一直住著一個8歲的小女孩,剛才那一聲喊破喉嚨的尖叫,就是她的作品吧?”
安雅笑的合不攏嘴,而唐棟則是一臉的生無可戀。
這娘們,真神經啊!!!
這才剛剛不到兩小時,他有一種預感,接下來的46小時,隻會更加的難熬。
二人易坐,安雅在前開車,唐棟則在後座,一邊操作照片打印機,同時還得把剛打印好的照片舉在手裏,讓油墨自然風乾。
不久後,車輛在警校附近的一家小店前停了下來。
“他接下來會來這?”
“嗯。”
安雅隨口答應著,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見唐棟的話,隻是深情的看著眼前的小店。
許久,她才推門而入。
木門的部分漆麵,早已消散在時光中,露出原本的顏色,許是來這裏消費的學子們,大都不修邊幅,那些裸露的地方,早已被油潤的透紅發亮,這要扣下來車珠子的話,指不定也是塊好材料。
午後的光景,小店空蕩蕩的,沒一個客人,隻有個大叔模樣的人,苶呆呆的坐在吧台發愣,見到安雅進來,也隻是招了招罷了,看來是老熟人了。
安雅隻自顧自的走著,這看看、那摸摸,道不儘的神傷。
一直走到最裏麵的照片牆前,她才止住了腳步。
這家小燒烤店,是他們上學時,最常光顧的地方,開學時的小聚、學期結束時的暫別、每當有人相愛、每當有人失戀、種種情懷,這裏見證了他們最為放肆的青春,而他們,也將那些曆險,換做相片,釘在了這一堵泡沫牆上。
時過境遷,這麵牆早已千瘡百孔,照片也是換了一茬又一茬,隻在一些夾縫中,或是角落裏,才會不經意的見到幾張早已泛黃褪色的老照片。
順著她的視線,唐棟一眼就看到了那張重要的照片,是一張四人的合影,有安雅、宋佳、任向晨還有一個陌生的麵孔,不過就四人在畫麵中的排布來說,那十有八九是宋佳的前任?
這……好家夥?唐棟的八卦之魂已經按捺不住,趁安雅不注意,趕緊偷摸拍上一張。
“你最好別讓她看見,不然你就要跟他去作伴了。”
安雅微笑著說著,指尖從照片上輕輕的抹過,不同於其他照片,這一張,雖說已經退色,但顯然是要乾淨的多,絲毫沒有沾染上燒烤店的油汙。
“哈?作伴?”
“嗯。”
剛說一句,安雅又回到了先前那個自說自話的狀態,她走向一旁的吧台,再回來是,手中拿著一隻小小的酥油燈,放在了照片的正下方。
這……
是個死鬼……?
唐棟倒吸了一口涼氣。
好家夥……幸虧安雅提醒他一嗓子,不然真要是哪天拿這事兒和宋佳開玩笑,那可真就是地獄笑話了。
當下,隻能是嘻嘻哈哈的尬笑著給自己壯膽,至少照片裏的任向晨還活著呢!
“走吧。”
“哈?”
唐棟話音未落,安雅已經飄到了門外,唐棟也隻得是小碎步跟著,她電話做了番安排,兩個人順利的進入了警校大門,兜兜轉轉,到了一個倉庫裏。
這倉庫,簡直就跟他母校的倉庫如出一轍,同樣堆積如山的展板,同樣刺鼻的陳年黴味兒,“我可提醒你,我在這種地方可有過不大愉快的回憶。”
“放心吧,我是跆拳道幼兒組冠軍。”
“哈?”
唐棟一怔,隨即恍然,他那點破事兒,宋佳必是早就已經和安雅說的明明白白,不過至於跆拳道這事兒,“我怎麽記得宋佳說你是學校的殿軍?”
“嗯,也是。”
好家夥……自幼習武啊!這萬一要是……唐棟不由得把眼神飄向了門口的方向,腳步也不禁回邁了兩三步。
“呀!”
正在展板堆裏翻找的安雅,突然發出一聲驚喜的呼聲。
唐棟也趕忙湊過去,幫著她把其中的一張抽了出來,一眼看下去,唐棟沒忍住直接笑噴了,衝著安雅口沫橫飛,“你可真是合格的跟蹤狂啊!!!”
照片上不是別人,正是任向晨!
照片中的他,身著球服,神采飛揚,健碩的肌肉噴灑著澎湃的荷爾蒙。
直至展板全都抽出,唐棟才看明白,這展板說的是當年的大學生籃球聯賽的事情,任向晨是校隊的球手之一,在最終的地區晉級賽中,苦戰三個加時後敗北,展架四個大字:雖敗猶榮。但對於二十啷當的熱血男兒來說,哪有什麽猶榮,隻有恥辱!
所以,這張展板,更像是打在任向晨他們臉上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