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商瀾玉現在是什麽想法,但在李思詩這裏,她心中無疑就是有一種“天理循環”的感覺。
大概氣運這個東西,確實是有點玄妙的吧——便宜肯定不會是完全沒有代價或者被一人獨占的,哪怕演技天賦強如商瀾玉這種千年難得一見的極品女演員,不也得是被上帝關掉了她唱歌的窗戶?
難為商瀾玉還一直都挺努力地、幾乎是十年如一日地堅持這個愛好,相信勤能補拙……
搖搖腦袋揮去這個似乎有點不太妥當的念頭,李思詩垂了垂眸,然後便是重新將思緒的重心,放回了接下來即將要演的這場表麵上喜悅愉快、實際上卻是暗流洶湧的婚宴戲上。
在這一場戲裏,男主角衛邵軍終於重遇了失去聯絡許久的“好朋友”女主角呂遙,可惜還未來得及為呂遙那一副事業有成年輕人模樣而作出什麽反應時,呂遙已經先一步主動和衛邵軍介紹起了她帶過來的丈夫、男二號虎哥。
於是乎,這對曾經在風雨中親密攜手的“好朋友”,如今便已經是各自成家立業,成為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甚至還因為那些錯綜複雜的超越了尋常友誼的過往,兩人即使眼神裏都滿溢著萬分複雜,最終也都隻能像是個久別重逢的舊友一般,語氣裏都帶著故作掩飾的疏離客氣。
然而男二號虎哥是個見多識廣的江湖大佬,三兩眼便能看出兩人的異樣,然後再根據看到的東西推測出原因。
不過江湖大佬到底是江湖大佬,心知肚明卻又粉飾太平乃是他的強項,所以在明麵上他不但不說,還會幫著遮掩,笑眯眯地誇衛邵軍這個新郎哥和新娘子真是靚仔靚女天生一對。
可以說,這場婚宴戲裏的四個主角,除去完全不知內情的新娘子方寧是真心實意地在笑之外,其他三人都是笑得別有一般滋味在心頭。
至於李思詩對自己的角色在這場婚宴戲的定位,就是傳說中的“完美受害者”。
這場婚宴戲,不比之前的首次出場戲是為了劇情節奏流暢度而刪去台詞——這次她的角色是真真實實的一句台詞都沒有,全靠表情和少得可憐的肢體語言在演。
要是得過且過的話,這將會是相當“好演”的一場戲,全程就保持著新娘子應有的羞澀微笑,給男主女主男二這三人那暗流洶湧的對手戲做人肉背景板即可……
但李思詩肯定是不願意這麽得過且過的,力邀她出演女二號的程賀生肯定也更不願意。
所以,她就必須要在這樣角色人設和劇情都不利於自己的情況下,一方麵要突破束縛來彰顯出自己的存在感,另一方麵也不能過於喧賓奪主,在突出自己的同時,也還要記得兼顧整個畫麵的和諧度。
基於這兩個近乎是自相矛盾的潛在要求,李思詩才會給自己這場戲的角色定位在“完美受害者”上,以完美到不似真實的演繹,去破男主女主男二這三人那各自獨有的人間真實困局。
開演的時候,因為李思詩的女二號角色是在女主角和男二號問起才出場,所以未入鏡的她是可以在旁邊近距離地看這三人的表演——
不得不說,商瀾玉除了自己入戲快之餘,還很會用氛圍感帶人入戲,遙遙一個萬分複雜的眼神望來,仿佛便是一眼萬年的唏噓。
明明隻是簡單又短暫的對視,男女主角的眼神卻已經拉絲,隨後虎哥順著介紹的聲音轉身,三人之間的眼神交錯立刻又更勝前麵精彩。
下一個畫麵,就是呂遙和虎哥這對一左一右地站在新人兩側,與站在中間的新人合影。
按照站位排列,從左到右就依次是呂遙、方寧、衛邵軍以及虎哥四人。
呂遙是時過境遷的端莊微笑,方寧是滿目憧憬的幸福笑容,衛邵軍是心情複雜的強顏歡笑,至於虎哥則是洞悉一切的高深微笑。
一張合影,三段感情,四種心情。
雖然知道另外三人在這場戲的角色戲劇張力都要比她的角色強,不過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的李思詩,在笑起來時便是做足了功課,期待憧憬之中帶著一種極其動人的天真單純,一舉隔開了周邊的暗流洶湧,讓看到這幅畫麵的“知情人”一眼就忍不住為之心疼。
她的衣服顏色本身就是相對其餘三人搶眼的濃墨重彩,而冷白的膚色又更顯這份藍色的靜謐安寧——但偏偏,笑得最幸福最美好的她,又是這幅畫麵裏即將要受傷得最深的一個。
悲劇,往往就是將最美好的事物殘忍地毀掉,才能觸碰到人們心臟的最深處。
反推過來,正是因為要讓這份悲劇足夠刻骨銘心,所以前麵就越要塑造出極致的美好。
隻這極其短暫的屢屢數秒,如此天真單純美好動人的笑容,便已是一口氣追上了前麵男女主角的複雜糾纏藕斷絲連,用“道德感”所帶來的心疼通感,在觀者的心裏立住了這個戲份不多卻幾近完美的角色。
而這,就是“完美受害者”的真諦所在——眼前人間真實的遺憾讓人唏噓,但已經可以預見的美好隕落,亦是令人慨歎。
這是一個所有人都值得可憐和同情的故事,區別就在於你在觀看時,是選擇用誰的角度來看。
眼見李思詩還真的以這樣與畫麵氛圍完全不一致但又與劇情無比和諧的表演,破了這一個人設劇情自帶束縛的困局,程賀生滿意地喊了一聲cut,隨後又招呼著他們在各自補拍一些特寫鏡頭和其它角度的鏡頭之後,就可以準備開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