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覺得林飄在撒謊,可是她又揭穿不了林飄,這麽大一口肥肉就吊在麵前,可人家就是一點都不給她沾邊,叫人怎麽不急。
一旁的大哥和大嫂還不停的用眼神警告她,叫她不許再惹著林飄,人家今時不同往日,過往打打鬨鬨也就算了,現在再打打鬨鬨,那可就不是什麽簡單的恩怨了,那叫冒犯,冒犯了林飄,他回去對沈鴻上一番眼藥,沈鴻肯定是隻幫著林飄的。
他們說來說去,紙錢燒了一大堆,林飄什麽都沒答應下來,不管是開祠堂祭祖這樣的好事,還是讓沈淵沈波幫著打理縣府的產業的事情,他都好似一問三不知一樣,永恒三連,不行,不敢,不關人家的事情。
大沈一家拿他沒辦法,大伯見他這樣拿喬,便道:“你也別說這些話了,就給一句話吧,你還拿不拿我們當一家人。”
他想著這話一說出來,林飄既然要裝好人裝不懂,怎麽也得繼續裝下去吧,反正隻要他應了,明麵上過得去也算他們還有這層關係在。
林飄眼神無辜又疑惑:“啊?不是早就分家了嗎?怎麽又說這些。”
大伯氣得夠嗆,心想可真是油鹽不進啊,他們圍著林飄,邊說好話邊勸,好似他不答應絕對不會讓他走一樣。
“小嫂子!嬸子!”二狗的聲音突然從另一邊傳來,林飄眺眼一看過去,就看見他站在遠處的一個山包上,正匆匆跑下來,他回頭叫了一聲,沒一會大壯也露出了身影,快步的從坡上小跑下來。
鄭秋和二狗的爹娘跟在身後,二狗先到麵前,看了大沈家的人一眼,語氣不善:“你們圍著我小嫂子做什麽?”
“在給沈鬆燒紙呢,這圍著說說話,我們自家的事,要你來過問?”
玉玲見著二狗就沒好氣,想到之前這臭小子在雪地裏欺負自己男人,笑話自己男人考不上,偏偏自己男人自己考上了童生,而他卻成了秀才,她見這小子跑下來,簡直恨不得他乾脆腳滑摔死算了,這樣的禍害東西。
二狗冷笑一聲:“誰和你自家了?大沈小沈分家的事村子裏誰不知道,以前欺負小沈家的時候怎麽不說是一家人,現在看人家發達了,這就馬上又變一家人了?我看你們的臉皮真是比乾麵餅子還厚還硬,像群蒼蠅一樣在這裏圍著我小嫂子嗡嗡嗡的。”
大沈家幾個被他一個年輕人罵得狗血淋頭,臉上當即就掛不住了。
“你就是這樣對長輩說話的?你們鹿洞書院就是這樣教學子的?好啊,我要去告你們先生,看他料理你不料理你。”
二狗爹娘從後麵跟了上來,聽見大沈家說要去告二狗,哪裏還忍得了,二狗中了秀才,是他們家往上數十代都沒出過的厲害的人物,那可是真正的光宗耀祖,二狗現在在家裏,除了有個兒子的身份,基本他和一家之主也沒什麽區別了,當即大罵起來。
“好你個老東西,臉皮倒是厚,在這裏唧唧歪歪什麽?告這個告那個,把沈淵沈波告了最好,看看他們到底是怎麽讀書的。”
大伯和二伯的臉都要綠了,畢竟沈淵和沈波曾經是他們心中的驕傲,他們是村子裏最高高在上的存在,二狗這樣的人過去根本就入不了他們的餘光,現在卻被比得一文不值。
“嗬嗬,要不是你們舔著沈鴻,沈鴻讓二狗也去了鹿洞書院,二狗的資質能考上秀才?”
二狗可會氣人了,搖頭晃腦的:“欸我就舔,我舔得著,你們想舔舔不著,你說這氣不氣人。”
大伯娘看圍著的人多了,二嬸子在旁邊本來有些話就已經不太好說了,現在二狗和大壯來了,鄭秋和二狗爹娘也到了,這些人也不給他們臉,不吵起來還好,一吵起來一個比一個說話難聽,大伯娘便趕緊勸著大家先回去,說家裏的灶上麵還悶著飯的,得趕緊回去看看灶。
大沈家的人心有不甘,但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先離開了。
周圍隻剩下他們一群人,他們在墓前的草地上又坐了一會,吹吹風聊聊天,然後一起下了山。
一路上二狗爹娘都在說很讚同二狗跟他們走,之前二狗小還,他們千請萬求,希望林飄能照看著二狗一點,現在二狗已經大了,也考上了秀才,自然不能在指著人來照顧,便一直和林飄說,叫他隨便使喚二狗,以後在外麵你就是他親嫂嫂,我們不在外麵你就和他娘一樣,想怎麽料理他就怎麽料理他之類的話。
二狗在旁邊觀察著林飄的臉色,看見小嫂子臉上神情自然,也沒什麽推脫,一路笑著便聊了回去,心頓時放在了肚子裏,之前他還想過小嫂子會不會覺得他累贅不打算帶上他,畢竟他是小嫂子唯一沒有談話過要帶走的對象,看來是想多了。
“他昨晚就和我們商量好了,他說給我們在縣府弄個屋子給我們住,讓我們也去縣府享享福,他去州府,這樣以後也近一些,我們想著也挺好的,雖然有點舍不得家裏的地,但一年回來多看幾趟也成,反正路也不算多遠,隻是廢時間了一點,”
林飄點頭,覺得這樣的安排挺好的,畢竟人往高處走,雖然他沒有特意問過二狗,但不用想也知道,二狗肯定是想往高處走的,而且二狗嘴上不說,實際也是粘人的,要是沒了沈鴻和他說話,沒了二柱和他拌嘴,沒了大壯和他一起做生意,他肯定受不了這樣的日子。
幾人說笑著一起走下了山,走出山道,在回村的路上,旁邊忽然有人叫了林飄一聲。
“小嫂子!”
林飄一聽這聲音便知道是娟兒,側頭看過去,果然是娟兒站在兩個屋子的巷子中間,貓著腰像躲在裏麵一樣,神色有些著急。
林飄快步走上去:“娟兒?怎麽了?”林飄一看娟兒的神色和樣子,心裏就估計是出了什麽事。
“小嫂子,不是我怎麽了,是小月!她家裏要把她嫁人了!”
“啊?”林飄驚呆了:“這才是回來一天啊,就要嫁人了?”
“我今早聽見我爹娘說的,小月昨晚和她爹娘打商量來著,說想跟著小嫂子你們去州府,小月爹娘一聽就不樂意了,說要給她尋門好親事嫁了,說她不該跑那麽遠,一點都不顧著家裏的爹娘。”
林飄扶額,這倒黴爹媽。
“你呢?你沒事吧?你回去也說了嗎?”
“我沒事,我偷偷和我爹娘說了,我也想去州府,我用我攢的錢讓他們住縣府去,她們高興得很,說我越奔越有出息了,叫我好好跟著小嫂子。”
“那就好,那咱們先去你家坐坐,先聽你爹娘仔細說一說小月的事情,然後再看怎麽辦。”
“好!”
“小月爹娘怎麽回事,不是一直都想她奔著嫁得好嗎,怎麽突然又想她嫁在村子裏了。”
“小嫂子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待會讓我娘和你說吧。”
幸好隻有一個要被抓走,要是兩個就要被抓走了,林飄那得長出三頭六臂來才行。
不好去的人太多,其他人先回了家,二嬸子和秋叔陪著林飄先去了娟兒家。
他們一進娟兒家的門,娟兒爹娘瞧見他們走了進來,又驚又喜,手忙腳亂的準備東西,把家裏最好的東西都擺出來待客,聽他們說了來意,都是忍不住歎一口氣。
“咱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想的,之前就念叨著要小月嫁人,說想她嫁到縣府,但小月不是一直都沒回來嗎,他們也沒法子,相看的人家也不好定下來,飄兒,和你說一句大實話,不是定不下來……”娟兒娘壓低了聲音:“其實就是指著小月能在縣府裏找個好人家,所以這裏才不敢定,怕外麵的更好,耽誤了事。”
這個心態林飄倒是能理解:“那小月要去州府不是更好嗎,怎麽他們又不肯了?”
“做爹娘的嘛……還是想姑娘在近處一點。”她其實心裏又一點想法,但都是她自己瞎琢磨出來的,要是說錯了,人家覺得她看人太壞心眼了也不好。
“那定的是什麽人家?”
“先問了小月,問她在縣府有沒有相好,要是有相好,就叫她的相好來娶她,要是沒相好,就嫁給咱們村的大樹。”
“大樹?是人還是樹?”
“是樹,啊不是,是人!叫李樹,他們家的老大,就是大樹。”
“多少歲啊?”
“二十,乾活還行,是家裏最大的兒子嘛,肯定是能乾的。”
林飄一個白眼直接翻出來,小月才十四好吧?給她整個二十的?但凡整個十六的,他都能覺得這爹媽還行。
“這個大樹,他家裏幾口人?”
“五口,他覺得這個婚事不眨眼,要放以前,小月找他也行,但現在小月可是在縣府裏做事的人,每月都能自己賺不少銀錢,嫁他實在是太委屈的,我今早過去看了一眼,也勸呢,但我那妹子是吃了秤砣死了心,就是要把她嫁出去。”
“小月情況還好吧?”
“她倒還好,被關在屋子裏的,也沒鬨騰,早飯該吃也吃了,畢竟她是在縣府裏待過有見識的人,穩得住得很,半點沒要死要活的。”
林飄一聽她這樣說心裏就知道了,他們得趕緊過去,小月肯定是不想嫁的,但她這麽平靜,其實她唯一的出路就是他們,等著他們去幫她,救他。
他們要是再不過去,小月的心態不一定還繃得住。
林飄站起身:“我們先過去看看。”
“唉好。”娟兒娘也跟著站了起來:“我也跟著過去吧,畢竟是我妯娌,到時候說起話來,我好在旁邊勸著點。”
“行,一起吧。”
他們幾人一起去到小月家裏,小月家和娟兒家不同,娟兒生來就身體弱,這一點其實是她的保護傘,加上前麵生的都沒養活,娟兒在家裏的地位自然是更不用說。
小月家一進去,就能看見有一個小男孩在院子攆雞,把雞攆得撲騰著翅膀滿院子的飛。
他瞧見人進了院子,叫了一聲娘。
小月娘的聲音從屋子裏傳出來:“鬼叫什麽!娘娘娘!就知道叫娘!”
她把門一推,看見林飄等人在院子裏,頓時麵色有些尷尬:“怎麽突然過來也不說一聲……這,快坐,快坐,我去燒壺熱水。”
小月娘再暴脾氣,也不敢在林飄麵前發作,一個是林飄現在身份已經和他們不同了,一個是林飄自己也是個暴脾氣,她要是爆起來,林飄估計比她還能爆,她不觸這個黴頭。
林飄知道小月的爹娘和娟兒的爹娘不一樣,娟兒的爹娘一直都是指望著她能過更好,做更輕省的活計,少受苦,小月的爹娘則是一直指望著她能嫁個好人家,提升家裏的經濟水平,所以小月的隔空索金龜婿話術才能屢戰屢勝,從成功讀書,到成功到縣府學做事。
林飄開門見山的問:“怎麽給小月找了個這樣的人家?就這樣?一個季度能給出幾個子?”
小月娘的表情頓時有些尷尬:“孩子他爹上山砍柴去了,等孩子他爹回來了在說吧。”
“這事全是小月她爹做的決定?”
小月娘頓時沉默了:“這……倒也不全是。”
她支吾了半天,才說:“我就是這個小夥子人才好,各方麵都不錯,小月在縣府待了那麽久都沒找著好人家,再待下去就成老姑娘了,還是早點嫁了好。”
林飄聽懂她的意思了,本來指望小月能嫁在縣府的,但是發現她在縣府沒搞到結婚對象,於是覺得肯定是她沒本事找到縣府的男子做相好,乾脆想在村子裏趕緊給她找一個,先把人嫁出去再說。
反正就是不能成老姑娘,不能砸手裏。
“她一個月攢下來的銀錢,攢到現在都夠你們住到縣府去了,你們居然怕她成了賠錢貨?急著想就讓她嫁在村子裏?”
林飄無語了,無論從感情的角度還是投資的角度,都覺得無語了,對人好的辦法是折磨對方,止損的辦法是砸掉金元寶,屬於是財神從他家上空飛過都特意要繞路的人家了。
小月娘結巴了一下,又過了好一會才道:“這……這話也不能這樣說,你說去縣府住這個問題,娟兒爹娘去住就去住了,我們去住怎麽住啊?娟兒爹娘就兩個人,就算去了縣府再生一個,娟兒不再,頂天了兩間屋子,我們一家,上麵有個大兒子,去了縣府裏還不如在村子裏,住得緊巴巴的,吃的喝的都要錢,這日子叫我們怎麽過?再說她人都跑到州府去了,她每個月的月錢還能拿來給我們花嗎?沒有錢花,我們在縣府待也待不住啊!”
林飄氣得夠嗆,抬手直直指在她麵前:“你這個是什麽!”
小月娘嚇了一跳:“什麽這個?”
“你這個,是不是手!”
“是手,是手,你坐下好好說。”
“你男人手沒了?大兒子手沒了?你一家這麽多人,就出了小月一個想讀書的,就出了她一個想奔去縣府的,你們都是沒手沒腳沒眼睛的?往外走也走不得,賺錢做活也乾不得?”
林飄在村子裏,知道這裏閉塞,機會少,但凡有求上門的,都會給出一些適當的幫助,但再怎麽也得自己想做,得他們先找上門來,林飄現在才知道什麽叫懶,看著整日都在乾活,裏裏外外的操持,一樣也沒落下,但好像腿長在別人身上,要別人幫他來走路一樣,懶得讓人發指。
氣死了。
林飄指著她,一看屋子裏的大哥出來了,也半點沒怵,厲聲道:“馬上把小月給我放出來!”
繁體小說網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