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接上視線,知道了對方都是知情的。
“小嫂子,嬸子!我真不知道他們打的是這個主意,不然一定會告訴家裏麵的。”
“要說是怕家裏擔心,現在消息傳過來,不就更加擔心嗎,突然聽見這樣的消息,今晚的飯估計都不能好好的吃了,這個二柱,真是該打!等他回來我們好好打他一頓!”
大壯點了點頭,連連說是,兩人一唱一和。
二嬸子聽了倒是氣哼哼的道:“我不打他,我餓他兩頓叫他知道厲害。”
“對,就該餓著他!”林飄大壯舉雙手雙腳讚同。
二嬸子的心平靜了下來,林飄他們便在家中等著消息,到第二日,縣衙的人就去圍山了,浩浩蕩蕩的出了門,林飄他們也不知道情況到底怎麽樣,隻能在家裏等著聽消息。
這幾日二嬸子都沒去同喜樓,在家裏休息著等消息,一天要跑三次縣衙,打聽有沒有新的消息傳來。
中途林飄還去見了玉娘一次,玉娘雖然在閨閣之中,但也聽說了二柱的事情,倒是滿心憧憬的等著自己的嫁妝歸來:“飄哥哥,二柱不會有事的,他很厲害的,他一定能把所有的山匪全都打敗,打得他們都找不著北!”
“你倒是相信他,他娘在家裏著急上火,反倒是怕他打不過人家。”
“不會的,二柱哥比誰都厲害,他肯定不會出事的。”玉娘的態度很篤定:“飄哥哥,嬸子著急你叫她別急,不會有事的。”
林飄有些意外,沒想到玉娘對二柱這麽有自信,兩人聊了一會,玉娘完全是信心滿滿,走的時候還讓林飄帶了點府上的點心回去,特意準備了一份說是送給二嬸子的,還讓丫頭給包了一包安神湯,一副很為二嬸子操心的樣子。
回到家裏,林飄把東西給了二嬸子,安神湯也煮上了,雖然二嬸子依然很擔心,但收到了別人的關心和問候還是讓她好了很多。
“玉娘小姐真是個好人,這麽記掛著我。”二嬸子被玉娘關懷之後,想想二柱去奪回聘禮的事情心裏又平衡了不少:“玉娘小姐這麽好的人,為她去奪回聘禮是應該的,誰讓二柱是個練武的男子呢,要是這點都擔當不起來,還練武做什麽。”
二嬸子在家裏心情反反複複,到了第三天才傳消息下來,說二柱沒什麽事,他和練武場的師兄弟們已經把山匪都撂倒了,捕頭他們帶著人上去收的尾,完全可以說是漂亮的一仗。
二嬸子拍著心口,終於安心下來,小月和娟兒回到家裏聽到消息,文靜如娟兒,都高興得跳了起來,小月在院子裏高興得叫了好幾聲,看二嬸子表情也好了起來,跑去抱住二嬸子不住的笑。
“嬸子,這下你放心了吧?!二柱哥成大英雄了。”
林飄立馬起哄:“大英雄!大英雄!”
二嬸子在他們的起哄裏笑得嘴都合不攏。
他們嬉笑了一番之後馬上收拾東西,趕著去縣衙去見二柱。
二嬸子也不知道二柱需要什麽,是缺吃的還是喝的,要不要送一套衣服過去,這些都不知道,隻能一家人先衝去縣衙見到人,然而再考慮這些。
林飄他們趕到縣衙的時候,縣衙裏每個人都是臉上喜氣洋洋的,一副誌得意滿的樣子,瞧見他們來了也是大力的招待,臉上的笑容掛得比什麽時候都真誠。
“你們要見二柱?二柱累壞了,現在在睡覺呢?這一會肯定是見不著了,再等會就好了,等會他就醒了。”
二嬸子急忙問有什麽需要的嗎,那人便道讓二嬸子去準備兩桌吃喝的,到時候等他們醒過來,可以和練武場的師兄弟們吃一頓飯。
“對了,不要準備酒。”
二嬸子連連點頭,轉頭和秋叔先出去了,乘著這個還見不到人的空隙去準備一下飯菜。
林飄看著那個人的臉,那人被他一直看著,有些不好意思:“林飄你這樣瞧著我做什麽?”
林飄看向小月和娟兒:“你倆先去鋪子裏看看吧,這一睡也不知道要睡多久,醒過來和練武場的師兄弟吃飯又要好一陣子,都是男子也沒個問候的空隙,過會你倆再過來看二柱吧。”
小月和娟兒點了點頭,對這個安排沒什麽意見,結伴先去鋪子做會工作。
林飄想著二嬸子和秋叔走了,小月和娟兒不一定撒得了謊也走了,也沒什麽不能說的了,看向他:“二柱是不是受傷了?”
“你瞎猜什麽,沒有的事。”
林飄看著他:“當真?”
“當真。”
“那為什麽不要酒,練武場裏的人除了二柱這幾個小一點的,十七歲以上沒有不喝酒的。”
好不容易大勝慶功宴了,沒道理連點酒都不端上來。
那人訕笑了一下,看了看林飄又看了看大壯,這兩人都望著他,那眼神可真不是好糊弄的人:“林飄你當真是聰明,這都叫你瞧出來了。”
“我不是聰明,是我開酒樓,平時客人忌口,吃什麽不吃什麽,都得注意著,二柱到底傷得怎麽樣了?”
“在清洗包紮,沒什麽大事,他讓我別告訴你們,免得你們擔心,到時候他包好了你們也看不出來。”
“這小孩真是,領我們進去看看吧。”
那人隻好帶著林飄和大壯走到二柱正在休息的地方去,林飄和大壯還沒進門,就聽見一陣此起彼伏的哀嚎呻.吟。
一進門,就看見二柱連帶練武場的師兄弟們或躺或坐或站,有人在幫他們清洗傷口,有人在幫他們上藥包紮,他們一個個倒抽涼氣,哎喲哎喲的叫。
大壯坐在最中間的椅子上,外衣撥下來掛在腰間,上半身厚厚的包了一大圈,林飄一看這個包法就傻眼了。
“二柱!”
二柱被他叫得一激靈,驚恐的看著小嫂子的突然出現,感覺這一刻比和山匪老大交手還可怕:“小、小嫂子,你怎麽進來了?”
一屋子哀嚎連連的人看見林飄突然出現,也全都倔強的閉緊了嘴巴,堅定的不發出任何聲音,忍到青筋暴起都不叫了。
林飄和大壯焦急的跑上去:“你這是傷哪裏了?”
兩人圍著他團團打轉,想要透過那一大圈包紮看出他的傷口,二柱連忙道:“我沒事,我就是背上被劃了一刀,正麵一點都沒傷到,是打著圈包的,那個龜孫偷襲我,不然後背這一刀我都不會中!”
林飄和大壯圍觀了好一會,終於確定了確實是後背受了傷,沒有想象中那麽恐怖的傷勢,終於鬆了一口氣。
二柱一邊解釋著一邊看著那個帶林飄大壯進來的人:“你不是拍著胸脯答應了我的嗎,怎麽把我小嫂子給帶進來了?”
那人訕笑了一下:“二柱你家裏別的人好騙,你小嫂子好不好騙你還不知道嗎?”
二柱頓時沒了話說,雖然小嫂子在家裏算不上智商的最頂層,但二柱很有自知之明,智商的最底層是自己,他有事想要瞞小嫂子還是有點難度的。
二柱隻能用哀求的目光看向林飄:“小嫂子,大壯,我娘是不是還不知道我受傷了?”
“她去給你們整治飯菜去了,還不知道。”
“小嫂子,不要告訴她。”
林飄歎了一口氣,發現對在乎的人,愛的人,最容易出現的就是出了事瞞著對方,隻想著一個人承擔。
“二柱,你今天把你娘瞞過去了,之後不一定能瞞過去的,要是之後她發現了,往後她都不會再相信你了,會時時刻刻都懷疑你是不是又瞞著她了,又騙她了,她反而不會安心的,你不如告訴她,往後她便知道,有事就是有事,沒事就是沒事,反而心裏能安定許多,知道事情的好壞,心裏永遠有底。”
林飄當初最擔心沈鴻的時候,就是穆玉出事的時候,他不知道事情的底在哪裏,也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麽,這種未知的揣測和等待才是最讓人不安的,很多時候都是靠沈鴻給他透露一些旁枝末節,說一些情況的發展,聽見有好的發展,並且事情並不是完全未知的,才讓林飄的心一點點安定下來。
二柱聽了林飄的話,懵懵懂懂的想了想,然後點點頭:“那我待會給我娘說,叫她安心,她罵我也認了。”
“傻孩子,她罵你做什麽。”
林飄安慰了二柱一下,然後等到二嬸子整治了兩桌飯菜來,他們吃過了飯,二柱就和二嬸子坦白自己受傷了。
二嬸子心疼得不行,又是要看他的傷口,又是抱怨他莽撞,然後在無限的抱怨中決定給他做藥膳好好吃上幾頓。
沈鴻在鹿洞山上,自然也得到了練武營剿匪成功的消息,大壯沒什麽思考能力,但像一支勇猛的箭,一柄凶狠的刀,隻要決定好後退或前進,就能發揮出很大的作用,但二柱現在還並不知道自己該前進還是後退,需要別人告訴他。
沈鴻想了一會,又垂眸看著桌上謄抄出來的藥方,至今都還沒去問山上的大夫,這到底是什麽方子。
他瞧著不像治病痛的藥,婦人哥兒的藥方都是隱私,不能為外人道的,他若是去問了這藥方,便是他有意窺探了。
沈鴻看了這藥方一會,將方子折了起來,放在了袖子中收了起來。
沈鴻去了鹿洞書院的大夫處,並沒有提起藥方的事,也沒有問有關藥方中的藥材,隻是同大夫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在書架前拿著醫術看了起來。
大夫一臉欣慰的看著他:“沒想到你居然還有這個意向,學一學醫總是不壞的。”
沈鴻淡淡點頭:“看看。”
大夫便讓他看了一下午。
沈鴻站在書架前,翻看著婦人科的書,嫂嫂的事不能為外人道,但他想知道清楚。
他關心嫂嫂身體的康健,想知道嫂嫂到底怎麽了。
沈鴻看書很快,掃一眼就知道是不是那個藥方,翻看了許久之後終於看見了那個藥方。
治婦人臟燥,五心不寧,忽悲忽喜。
“王大夫,婦人臟燥是何意,臟器有損嗎?”
王大夫笑了笑:“這事可就複雜了,有的原因也多了,說起來也不是什麽大病,情況也有輕有重,大多婦人若是吃藥,多少都要吃些這個,隻一種婦人不用吃。”
“什麽。”
“家庭美滿,夫婦琴瑟和鳴,沒有那庭院寂寞,沒有那夫妻不和心中怨憤,自然就沒有這個毛病了。”
“若是未嫁呢?”
“未嫁便還小,哪裏會有這個毛病,這缺的是陰陽調和,年紀小的不會有這個毛病。”
沈鴻怔在了原地,垂著眼看書許久都沒說出話來。
王大夫哈哈笑了兩聲:“小子你沒想到吧,還以為是什麽重病,卻隻是這麽一點事情,但要說這點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生難得有情人,尤其是女子哥兒,沒幾個在那後院心中是安寧平靜的,世上有情人難得,後宅之人大多心緒就沒暢快過,都要這幾幅藥下去做慰藉。”
沈鴻合起了書籍,改換了另一本醫案來看,看了又小半個時辰,便合上書告辭了。
臟躁,陰陽不調。
沈鴻閉了閉眼,點起燭火,對著燈台將那張謄抄下來的藥方一點點燒為了灰燼。
二狗沒敲門,進來的時候便看見沈鴻大白天點起了燭火,桌上躺著斑斑駁駁燒過的紙片灰燼。
二狗沒問他在燒什麽,沈鴻慢條斯理的將桌麵上的灰燼清理乾淨折進手帕裏。
二狗坐在他對麵:“如今二柱大勝,主意是你出給他的,法子也是你給的,在外人麵前,便猶如一切都是二柱自己想出來的一樣,他是當之無愧的領頭先鋒,你看這一次的事情,能給二柱掙個什麽?”
“剿匪有功,這個功由縣丞大人來表卻是不夠,最好是縣丞大人將這件事向上表,得到了上方的褒獎,由上方給二柱犒賞。”
二狗笑了笑:“縣丞大人不是個會辦事的。”
“你找機會提醒幾句,如今取回了嫁妝,縣丞大人揚眉吐氣,忙著嫁女,這些事大概都忘在了腦後。”
二狗點點頭,他們對縣丞大人太了解了,對他來說這件事最讓他高興的便是揚眉吐氣施展開了抱負,再洋洋灑灑寫篇激動人心的雄文,大概十天之內都想不起這其實是一樁很不錯,值得經營吹噓的功績。
“馬上又要休沐了,我都想飛回去看看二柱那小子現在變成什麽樣了。”
沈鴻淡淡嗯了一聲:“想必家中很高興。”
二狗看沈鴻不知道今天是怎麽了,說話的興致不高,別人看不出來,但他多少是能看得出來沈鴻有在敷衍。
休沐日的提前一天下午,沈鴻和二狗上完課便趕著回家了,馬車停在家門口,一下馬車,二狗就差點被藥味熏了個跟鬥。
“豁!這味道,二柱不會被砍了吧?”
二狗有些緊張起來,畢竟傳來的消息說二柱他們受了一點傷,但沒什麽事情,他就當是一些不值得操心的皮外傷了,突然聞到這麽重的藥味,真是給他嚇一跳。
沈鴻和二狗的腳步加快了起來,推門走進院子裏,院子裏一切如常,胡次在院子裏玩,嫂嫂他們圍坐在簷下的桌子旁等吃飯。
倒是沒看見二柱在哪裏,二狗微皺起眉頭:“二柱呢?”
林飄見他倆回來了,指了指屋裏:“泡澡呢。”
二狗和沈鴻這才放心了下來,二狗嫌棄的抽了抽鼻子:“這什麽味道啊,這麽臭,把藥堂搬過來了吧。”
“二柱背上被砍了一刀,嬸子心疼得不行,天天給燉藥膳吃,藥渣子堆牆角都要堆那麽高了,林師父又看重二柱,說他現在還在長身體,怕傷了肌理經絡以後後背成了他的命門弱點,又抓了一大把草藥來,給他泡澡養筋骨。”
“謔,真成藥堂了。”
“正好你們回來了,那藥可不錯,強身健體的,我特意問林師父要了藥方,給你倆也抓了方子,到時候你倆也泡泡,養養身體。”
二狗這會不嫌藥臭了,連連點頭謝恩。
林飄看向沈鴻:“你也是,手腕好點沒?泡泡這個藥浴,你身上手上估計能舒服點。”
秋叔在一旁聽著:“正好燒著一邊大灶在熬藥湯,乾脆今天一起熬了,待會吃完飯天也有些時候才黑。”
林飄想了想倒也覺得不錯,目光看向二狗和沈鴻。
二狗自然是沒意見的,沈鴻看見嫂嫂望過來的目光,也點了頭。
“不過晚上濕氣重,就不要洗頭發了,明天再洗頭發吧,今天先把藥浴泡了。”
他們商討好了如何,便起身一起去看二柱。
二柱在嬸子的屋裏泡著,一進屋就是一股藥味帶著水汽直熏人。
二柱正麵靠在浴桶上,後背對著門,一進門就能看見他後背那條剛結痂的長長傷口。
林飄沒有太走進屋子裏,隻在門口站著,其實如果不是身份限製,他簡直想衝進去玩一玩藥水。
“你們去摸摸那個藥水,摸著可暖和了,一個是那個水的溫度暖和,一個是那個藥一貼著皮肉特別暖和,也不知道林師父行走江湖那裏來的這些方子,真是神奇。”
沈鴻走近了些,問候了一下二柱的傷勢,沒有太靠近,二狗倒是直接走上去,撩起袖子把手探了進去,同時不忘挖苦二柱:“你這送一個親的功夫,身上掛了兩道彩,要是再給剌幾道,那不割成狸花貓。”
二嬸子一聽這話,伸手就拍他:“你這臭嘴。”
沈鴻站在一旁看著,側眸看了林飄一眼。
嫂嫂的目光一直看著屋內,目光落在二柱身上,依然那麽乾淨,純粹。
毫不掩飾。
“嫂嫂可有藥方?”
“有倒是有,隻是林師父說了不能外傳,你想看我拿給你,等等啊。”
林飄轉身去了外麵拿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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