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2 / 2)

韓修和穆玉自然也看出來了,雖然林飄年齡不大,但因為沈鴻的原因,在他們麵前都是把自己按長輩算的,並不太把他倆當做同齡男子,自然滿口答應。

應酬完了林飄開始認真吃楊梅,新鮮楊梅味道固然好,但時不時摘到一個酸的,能把林飄酸得倒牙。

韓修和穆玉待他客氣,有時見他被酸到了,便合宜的笑一笑,並不多說什麽,氣氛不遠不近,剛好融洽。

沈鴻在旁邊候著,給林飄提籃子,洗水果。

林飄在山上逗留了一中午,吃楊梅吃到飽,待到他們上課的時間就同他們道別,也沒讓沈鴻再送自己。

“我偶爾來一趟你告假片刻送送我也沒什麽,但我最近常來,你總告假送我,隻怕你先生要嫌我來得勤了,不要再送了。”

“趕緊去上課。”林飄催著沈鴻離開,看著他走遠的背影,自己慢悠悠的下山去了。

回家林飄將二狗被留堂的事情說給了家裏人,讓二柱在晚飯的飯桌上狠狠笑了二狗一頓。

過了傍晚,林師父突然登門,他上門來檢查二柱最近的練習成功,兩人在院子裏威風凜凜的打了一頓之後,林飄又隻能拿著簪子趕鴨子上架又演示了一遍自己的練習成果。

林師父表示很不滿意,覺得他一點力道都沒練出來,但也隻說了一句,沒有多說便很有分寸的離去了。

林飄看著天色將黑,天上的黑雲一層一層的,風一吹就像從山頭翻越過來的一樣。

“肯定有場大暴雨了。”

“二柱,你拿著傘去送一送林師父,免得半路上下了雨給林師父淋著。”

“好!”二柱應聲,拿了油紙傘急匆匆的追出去。

果然沒過久,天上一道道轟隆隆的雷聲在黑雲中翻滾,大雨傾盆而下,雨點子在四周砸得劈啪響,一會兒整個世界都是淅瀝瀝的雨聲,雨簾隔絕了一切。

林飄站在屋簷下,看著灰暗的天,二嬸子和秋叔正在抱怨:“夏雨就是這樣,一下起來就像天破格窟窿一樣。”

娟兒和小月坐在屋簷下,一個在看賬本,一個拿著繡花繃子在繡花,時不時抬頭看一眼他們,看一眼雨簾,笑著搭兩句話。

那是最靜謐的一場雨,也是最長的一場雨。

夜裏他們早早的睡下了,到了半夜,林飄半夢半醒間總覺得有人在敲門,他躺在床上仔細聽了聽,想可能是雨聲太大了,或者是外麵的風吹動了什麽東西,發出了響動。

但他聽了許久,依然像是有人在敲門,那人沒有離開。

林飄起身點起了蠟燭,披上衣衫,開門在驟亂的風中護住了那一點光亮,到二嬸子的房間裏先將二嬸子輕輕叫醒。

“嬸子,嬸子,外麵像是有人在敲門?你聽著像嗎?”

二嬸子迷迷糊糊睜開眼,先沒有說話,認認真真的側著耳朵聽了一會,才翻身爬起床。

“好像是有人在敲門。”

二嬸子又用他的燭火點了一個燈籠,提著燈籠去了秋叔房間,兩人把秋叔叫醒,秋叔也認真的聽了一會。

“好像是在敲門,這麽晚了能是誰?”

秋叔起身,去把大壯叫了起來,然後取了幾把油紙傘,提著燈籠,幾人一起走向了院門口,越走近就越能聽出來,敲門聲赫然。

“誰啊?”林飄阻止了大壯開門的動作。

隔著大雨嘩嘩的聲音,對方的聲音從門外麵傳來,聽得並不真切:“是我,快開門,鹿洞書院出事了。”

雖然不真切,但林飄還是能聽出來,這個聲音是那個常常在他們附近盤踞的捕頭,最近因為破了王秀才殺子的案子頗受重視,他家中的兒子聽說也在鹿洞書院讀書,他在縣衙混得也不錯,整體來說是個靠得住的人。

“開門。”林飄道。

大壯緊張的拉開門閂,二嬸子將燈籠的光往外一映,就看見鋪頭提著直滴水的油紙傘站在門簷下,半個身子都被雨濺濕了。

“捕快,發生什麽了?鹿洞書院出什麽事了?”林飄有些奇怪,鹿洞書院出事了來敲他的門做什麽,難道這件事他能解決?還是說沈鴻也在其中?

但他實在想不出沈鴻能和鹿洞書院做出什麽時候,讓捕快這樣半夜來敲他的門。

“有人告發鹿洞書院包藏禍心,收鮮卑血脈的弟子欲圖謀不軌。”

“什麽?”林飄一聽這話就知道事情大了,這不止是外族血脈的問題,還扯上了鹿洞書院意圖不純,意圖純不純這是壓根就是一個沒辦法說清楚也沒辦法證明的話題,但凡往這上麵一扯,不死也得扒層皮。

“誰告發的?”

“不知道,是州府那邊先接到的告發,然後州府那邊下來了人,要調查這件事,傍晚人才到的,去鹿洞書院把人都拘回來了,那個鮮卑人被抓了起來,和他交好的人也被拘了起來,別的世家公子還好,像那韓家的,聽說他們關係也很好,但是他們也不敢動,沈鴻和幾個沒什麽背景的,都被拘起來了。”

“什麽?”這下林飄真的慌了:“已經在牢裏了?”

“對,他讓我先不要告訴你,但是我想來想去還是不成,我看你也是個有主意的,也有點家資,乘著這事還沒鬨大趕緊去疏通疏通,看看能不能先把人給摘出來。”

“謝捕頭,謝捕頭。”林飄滿口道謝,回頭一看二嬸子秋叔和大壯的臉色都已經嚇得煞白了。

林飄點了點頭:“這事好說,隻要能把他撈出來,花錢是應該的,隻是我能先去見一麵沈鴻嗎?”

“這個點行,州府來的人估計都睡下了。”

林飄連連點頭,拿著傘回到屋子裏去多披了一件衣裳,又想起捕頭說是傍晚去的,不知道沈鴻有沒有吃飯,便把家裏能搜羅出來的吃食全裝上了,二嬸子和秋叔大壯都急急的換衣服,想著要和他一起去。

捕頭攔住了他們:“人越少越好,先去看看情況,要是後麵能再進去大家再進去吧。”

二嬸子和秋叔大壯這才罷休,趕緊的轉換目標去幫林飄整理東西,沒一會林飄便撐著油紙傘走入大雨中,跟在捕頭身後朝著縣衙走去。

這還是林飄第一次去縣衙的牢房,比想象中還要臟亂差,屋子裏什麽都沒有,發黑的汙漬凝結成快,在地上,在牆上,根本看不出這些東西的前身是什麽,憋悶的氣味也讓人作嘔。

看見沈鴻的時候林飄鬆了一口氣,他拿著燈籠往裏麵一照,光線映照出裏麵的景象,獄卒給裏麵鋪了一些乾淨乾燥的乾草,沈鴻和幾個學子關在一個牢房,沒看見穆玉,可能單獨關到別的地方去了。

乾草堆做一團,其他的學子正窩在上麵縮著睡覺,沈鴻默默的坐在上麵,橘黃的光線映過,照在他冷峻的臉上。

是的,冷峻。

他閉著眼睛,像在閉目養神,或者是想事情,林飄從來不知道,向來溫和有禮的沈鴻,神情可以那麽冷峻,像一塊寒冰一樣,鋒利冰冷。

察覺到燈光,他睜開眼,看見林飄的一瞬楞了一下,目光微移掃了一眼林飄身旁的捕頭,神情如同冰消雪融,隻有漆黑的瞳孔裏映出暖融融的光線:“嫂嫂怎麽來了?”

“你還想不告訴我?”林飄看著他。

“鴻怕嫂嫂擔心,並不是什麽大事。”

“還不是大事?你知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

林飄看他在訓斥中還不了嘴,看了他一會:“你吃過晚飯沒有?”

“吃過了。”

林飄想說自己給他帶了吃的東西來,但想著這裏的味道實在不好,也不知道沈鴻有沒有心情吃東西,便沒有提這一茬。

蹲下身隔著門,林飄看向他:“我想疏通疏通關係把你撈出來,但是不知道其中到底牽涉了哪些人,這樣做可行嗎?”

沈鴻搖了搖頭:“嫂嫂,當真無事,我明日便能放出來。”

“當真?”

“當真。”

沈鴻很清楚,這次的事情是衝著穆玉來的,穆玉這邊暫且轉寰不動,但院長和先生們會保他,縣丞那邊有交情在,他有他的人際脈絡,況且就算敲定了穆玉是鮮卑人,他與穆玉也不過是同窗的情誼,能算什麽罪過。

沈鴻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告發的罪名很不同尋常,按道理來說,隻能說罪在穆玉,但是這個罪名的指向卻是罪在院長。

他能想到,院長不會沒想到,越是這種用人之際,院長會儘量讓最少的學生卷入這件事。

事情越小越好,所以院長明天會儘全力把能救出來的人全都救出來。

但如果明天他們出不去……

沈鴻沉默了一會,然後看見牢房外的林飄把包裏的東西一樣樣取出來送給了捕頭,托捕頭多照看他。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對這件事說不出結果,林飄陪他待了一會之後,被捕頭催促著離開,便先回到了家中。

他半夜醒來,後半夜再也沒能入睡,一直到天大亮,幾乎是數著時辰,等著沈鴻從牢裏出來回到家裏。

等到了中午,日頭一點點偏斜,想要他快一點,再快一點,今天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但看著光線移動,一切還沒改變,林飄又想要讓今天慢點,再慢點,免得那個好結果來不及來。

到了傍晚,沈鴻還沒出來,林飄去找捕頭打聽消息沒什麽結果,又到處去問院長在哪裏,想去問問院長到底怎麽回事。

林飄沒找到院長,又去溫家問了問溫解青,溫朔也和穆玉有交情,雖然溫朔沒被關起來,但這件事溫解青一直都是關注著的。

溫解青一言難儘的告訴他:“這事……院長不是不想幫忙,恐怕院長也遇上麻煩了,以院長的身份,州府的官不至於不給他這個麵子,如果今天沒能把其他學生放出來,大約……很難再放人了。”

林飄腦袋裏的弦緊繃了起來,他雖然還沒太摸著邊際,但他能感受得到這種重壓來臨的恐懼感,一個龐大的,無形的東西突然靠近了。

他們遇上了政.治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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