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2 / 2)

林飄自然連連點頭,畢竟剛才他差點被馬甩了下來,韓修提議讓他騎兩圈試試,最後累得已經去旁邊歇著了,臨時抓了穆玉來值班。

林飄知道自己給人添了麻煩,自然說什麽都十分聽話,聽完還笑得甜甜的,歉疚感謝的望著他。

“有勞你了,今日辛苦了。”

穆玉點了點頭,他除了指導林飄動作和發力之外不會和林飄說其他的閒話,畢竟林飄的身份放在那裏,對於他來說,他認為自己說什麽都不合適,不如不說。

林飄因為興奮和險些陷入危險,沒溜上兩圈臉頰已經微微泛紅。

沈鴻和二狗遠遠望著這一幕。

二狗驚歎道:“好般配啊。”

至少就眼前這一幕來說,是般配的,難怪沈鴻說要好的才行,這看著是養眼。

沈鴻靜默看著,穆玉的確很合適,各方麵都是上乘,嫂嫂同他在一起也笑得很開心,這樣拘謹又麵頰泛粉的模樣,顯然是將穆玉當做了一個男人,而不是小孩。

但穆玉雖各方麵都十分上乘,人品也過關,卻不能保證他的心性,疼不疼枕邊人是關上門的事,並非在外行走就能看出來的,他性格孤傲,恃才傲物,未必會對枕邊人好,嫂嫂在外溫柔如水,在自家人或仇敵麵前卻是性格火爆,並不會做低伏小溫柔小意那一套,未必吃得開。

隻能叫來給嫂嫂看看。

不能是他。

想清楚之後沈鴻向前走去:“穆兄,辛苦你了,交給我吧。”

穆玉將韁繩遞給他,林飄見狀就想翻身下馬,穆玉上前兩步,虛扶住了他。

穆玉實在是覺得這個哥兒有點惹不起,年輕,漂亮,是同窗好友的嫂嫂,溫柔動人,笑語盈盈,還虎了吧唧的,幾次都差點摔了下來,要把馬拽急眼了也半點沒發現,一眼沒看住都不行,這一會他已經條件反射了,怕他腳上沒力摔下來。

他手剛虛虛的托住林飄,側開頭覺得這日子有點難熬,正好對上沈鴻的眼神,他後知後覺沈鴻在看著他的手。

穆玉猶豫了一瞬,把手收了回來:“鴻,扶著你嫂嫂,他太容易摔了。”

沈鴻點了點頭,走上前去接替了他的位置,林飄搭著他的手從馬背上滑了下來。

穆玉看向沈鴻:“大約到時候了,我先去先生那邊。”

“幫我同先生告假片刻,我稍後就來。”

穆玉點點頭,另一邊的韓修也起身來向他倆告辭,走的時候還不忘提走那一罐見麵禮,二狗同林飄道別,也先走了。

不是他不想陪小嫂子,實在是這個氣氛不太妙,心裏怪怪的,他覺得自己還是先走遠點比較好。

沈鴻牽著馬,兩人慢悠悠的原路返回,要將馬牽回馬廄中去。

沈鴻今日格外少言,林飄便隻能自顧自的說些話活躍氣氛,比如這個穆玉看著蠻高的,多少歲了,韓修真是人很好,是個很值得交往的朋友之類的。

核心論點,你的朋友都是些很優秀的人。

沈鴻也沒什麽太大的反應,隻是問什麽答什麽。

“穆玉今年十六,虛歲十七,比韓修大半歲。”

兩人走著走著,林飄餘光一瞥,彎下腰去拾起一塊玉佩,這塊玉顏色很深,裏麵有著灰黑和紅色的雜質,做工看著也有些粗糙。

“這是誰的玉佩掉了?是玉佩嗎?瞧著不太像玉佩的樣子,雕的是個動物吧?”林飄有些疑惑。

沈鴻一怔,伸手接了過來:“嫂嫂,這應該是穆玉掉的,我待會拿去給他,勿要說你見過這個東西。”

林飄點了點頭,想沈鴻說這個話自然是為他好,想必這是穆玉貼身的東西,若是說他見過,豈不是顯得他和穆玉有曖昧?

“我肯定不會說的,這個你放心。”說起穆玉,林飄還頗有點疑惑:“他是有外邦血脈嗎?瞧他的長相有點那個意思。”

沈鴻有些驚訝:“嫂嫂見過外邦人?”

“並未……就是,不太像中原人的感覺,但也就一點點,其實整體來說五官也沒有差太遠。”

林飄側頭,發現沈鴻的表情有些不太好:“怎麽了嗎?”

“嫂嫂往後不要再提這話,也不要再說給任何了聽了。”

“啊?是怎麽了?”

沈鴻看向他:“穆玉並未有異邦血脈,但他因容貌難免還是被人疑心,嫂嫂可聽過前朝五都鮮卑之亂?”

林飄搖了搖頭:“似乎有聽說過,但不太清楚……”

完全沒聽說過。

“大寧建朝已有兩百餘年,前朝五都鮮卑之亂,便是由鮮卑人引起的長達三十七年的戰亂,鮮卑向來出美人,每年向朝廷進獻許多美人,鮮卑人重利寡義,在偏遠之地覬覦都城,當時的鮮卑王野心勃勃,培養了一大批奸細,當時進貢的一個哥兒,名睢,也是其中之人,他陪伴在太子身旁,得到了太子的恩寵,太子登位後甚至想要立他為後,遭到大臣的一致阻攔,睢□□後宮,與許多武將都有糾纏,他們裏外勾結,聯合奸細和軍士,在鮮卑入侵時,五都門儘開,皇帝被睢毒殺在床榻之上,皇子遠逃,後來胡人南下,鮮卑也未曾離開,幾代藩王守土,將軍又自立為王,戰亂持續了三十七年,大寧開國皇帝掃清異邦,將各股勢力納入麾下,後立下了非我族類者,不得入後宮為妃,不得入仕為官的鐵律。”

“大寧此條例持續了兩百年,後來慢慢鬆動,但也隻改了一點,異邦女子哥兒可入宮為妃,但必須是和親的身份,其餘依然不允。”

林飄張了張嘴,懂了他的意思,穆玉黑眼睛黑頭發,他說自己是大寧人,隻要拿不出證據,天王老子來了他都是大寧人。

除非是仇家,不然沒必要去提起他的血脈問題,畢竟他的混血感並不強,也沒有任何標誌,家裏的異邦人至少在三代左右,不會是父母親。

韓修見多識廣,他未必看不出端倪,但他也沒有說什麽。

沈鴻沒有說太多,嫂嫂沒有再多問,想必也明白了。

這裏麵本就涉及到了一個非常難厘清的事情,當年大寧開國皇帝下這條禁令時,所有深受其害的百姓沒有一個是不讚同的,可是隨著和平的時間長久,大家對仇恨的淡忘,除了會參加科舉的人,許多隻顧著一日三餐的百姓早就已經不知道有這個事情了。

而當年外邦入侵,三十七年,他們盤踞之地留下的大量後代最後也沒能帶走,這些後代在兩百年中生生不息,這些人是真正的大寧人,但一旦出現異邦的容貌特征,他們立即就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林飄心裏也在想這個問題,心想幸好穆玉是黑眼睛黑頭發,但凡他有一雙藍眼睛,他就沒法踏入任何一個書院的門了,何況他有能夠進入鹿洞書院的才能,怎麽能僅僅隻因為他長得有一點點混血這件事就埋沒。

林飄想著想著歎了一口氣:“真是不容易啊。”

“嫂嫂何出此言。”

“就是覺得大家都挺不容易的。”

在努力的活著,努力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努力向上的人何其的多,每個人都在背負著由命運,由父母,由家族帶來的負重,在儘量向前走著。

他們將馬牽回馬廄,準備走之前又給他喂了一把乾草。

林飄摸著小矮馬的鬢毛:“要是要是下次還有機會見麵,希望你能對我親和一點,不要再動不動的發飆掀蹄子,看在我走之前還給你喂草的份上,下次脾氣小一點啊。”

林飄試圖和它商量一下這個事情,小矮馬低著頭吃草,充耳不聞。

旁邊傳來一聲嗤笑。

“嫂嫂真是有趣得緊。”

說話的卻不是沈鴻的聲音。

這低沉的聲音還挺陰陽怪氣,林飄扭頭去看,看見王伺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馬廄後麵。

“不聲不響站在人身後做什麽。”林飄覺得這人賤嗖嗖的,見著他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就有點冒無名火,尤其是他也跟著沈鴻叫嫂嫂,普通的兩個字給他叫出了一股陰陽怪氣不懷好意的感覺。

“我不是發出聲響了嗎。”他一手握著扇子,和氣的扇葉不斷輕輕敲擊著掌心。

林飄溫聲提醒道:“那你應該先說,沈鴻兄,嫂嫂,你們在這裏?招呼都不打一個,是沒人教你嗎?”

懟人的話用極其溫柔和藹的語氣說出來,攻擊力直接更上一層樓。

沈鴻有些詫異,每次嫂嫂上山來,不管見著誰都是和和氣氣的,怎麽和王伺一見麵就這麽生氣?

“嫂嫂認識?”

林飄還沒說哈,王伺已經搶答了:“原來嫂嫂沒和你說過?上次我們可是見過一麵,記憶深刻啊。”

沈鴻上前了一步,不經意的擋在了林飄身前:“王兄是有什麽事嗎?”

“無事,不能過來看看嗎?我就是好奇,你與穆玉的關係竟這麽好了,竟將嫂嫂托付給他,我其實也在馬場,倒也閒著,不若托付給我。”

林飄看他那一副似笑非笑,招貓逗狗的樣子,似乎滿臉都寫著,快來罵我啊:“你滾遠點,滾遠點。”

王伺微睜眼,然後笑了:“嫂嫂好有趣。”

林飄一看這小子這麽賤嗖嗖的,一把給沈鴻扒拉開拉到身後:“你這樣有意思嗎,沈鴻小你這麽多,我是個哥兒,你就找我倆的茬是吧?”

沈鴻被林飄強行拉到了身後,靜靜的看著王伺,王伺是個風流公子哥,氣量不大,總是一副混不吝的樣子,死皮賴臉的給人找麻煩說怪話,依然能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這樣的人,如果不能一擊即中,對他說再多狠話,對他來說也隻是撓癢癢而已。

一擊即中。

沈鴻望著他,一眼向後,看向他身後的人,身後的勢力,一支箭,要如何同時擊穿那麽多支撐?

越是向上,除掉一個人就不是簡單的除掉一個人,而是和他身後家族勢力的博弈和鬥爭,就像簡單的開局隻落下黑白兩子,後麵卻密密麻麻,勢成圍城,牽一發而動全身。

嫂嫂喝罵他並不算什麽事情,對他而言,逗弄嫂嫂這樣的人,就像逗弄一隻小兔小貓,就算急眼了真咬了他一口,他也隻會覺得小東西不懂事而已。

會讓他真正生氣是目前隻有韓修,因為韓修的身份地位學識見底都在他之上。

林飄盯著他,一看這人的混樣就知道不可能和他講道理

王伺倒是被問得怔了一下,從沒被人這麽直白的質問過:“倒也並非如此。”

他隻是想找個薄弱的切入點而已,和年齡並沒有什麽關係,若非要說年齡,他自然應當是要照拂沈鴻的,可惜他先有了立場,在立場之下,老幼婦孺都並無差別。

“那你來這裏晃乾什麽?貧嘴?找罵?”

王伺被問笑了,他就是看見林飄在這裏,想起上次被他罵的事情,想過來看看,諷刺一下他找回場子,結果這個哥兒,當頭又給他一頓罵。

“我無事,過來問候一下嫂嫂不成嗎?”

“不成,你沒帶問候禮。”

王伺有點被他懟得哭笑不得了,想著鄉下沒讀過書的哥兒竟是這個樣子,壞脾氣的樣子都俏生生的,一句是一句的,叫他怪話都不知道往哪裏說。

“那下次定然給嫂嫂備一份,嫂嫂放心,以後定然不找沈鴻的麻煩了。”

林飄遲疑了一下,心裏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發誓。”

王伺居然真的舉起了扇子:“我發誓,以後不找沈鴻的麻煩了。”

林飄已經心跳得有點快了,他覺得王伺有點像神經病,看著精神不太正常的樣子,像突然紳士起來的小醜,笑著對著他行了一個禮一般。

“你說,做不到天打雷劈。”

王伺頗認可的點了點頭:“做不到我天打雷劈,嫂嫂放心了吧?”說著他嘩的一聲抖開扇子,泰然笑著轉身走開了。

他越想越覺得有意思,繼續針對沈鴻自然是沒意思了,這步棋並不好走,沈鴻是個嚴防死守絕不出錯的人,甚至讓他吃了好幾次虧,沈鴻的麻煩並不好找。

但沒關係,他已經找到新的薄弱點了。

一擊即破的薄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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