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麽?”
“你說做什麽,這大喜的日子你來給人尋晦氣,裏長說過了,不許你們再出現在外麵村子裏你們忘了我們可沒忘!”
“這大喜的日子我們又不是來找茬的!我們來吃席的都不成嗎?怎麽著也是他沈鴻的親戚,席總是要給人吃的吧?”
她說著,旁邊的人卻不買賬,推搡著讓他們趕緊走。
“你做什麽?!你別碰我,你再推我一下試試!哎喲!打人了!”林周氏一個假摔撲在雪地,還特意挑選了一塊比較乾淨乾燥的雪地,畢竟最近因為擺流水席,來往的人太多,路中間的雪被踩踏得又臟又濕。
林大壯趕緊上前把人隔開:“別動手啊,我告訴你別動手,這可是你先動的手,待會可別又說是我們做的。”
說著林大壯喊了起來:“飄兒!飄兒!爹來了,大哥來了,你快出來啊。”
二嬸子在院子裏縫衣服聽見這聲響放下針線,扭頭問二柱:“你出去看看,別讓他們鬨事,這麽好的日子可真晦氣。”
二柱從炕上爬起來,二嬸子又道:“對了,你瞧沒瞧見你小嫂子人在哪裏,他不愛見他們,叫他躲起來點。”
二柱想了想:“好像是說太吵鬨了,天冷了又困得很,回房間先睡會了,剛才還讓二狗幫他抱柴燒炕呢。”
“那就行。”二嬸子點了點頭,二柱說完往外麵去,看林大壯在外邊,已經被裏裏外外的圍了起來,他還在那兒飄兒飄兒的叫,一副不把人叫出來不罷休的架勢。
二柱推開身前的人走上去:“你鬼叫什麽?!”
林大壯一看是他,頓時停住了嗓子,他還記得這小子,又愛打人力氣又大,一段時間沒見著,看著又高了一截,看著比之前還唬人。
“你們來過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不是說過不來往了嗎,怎麽臉皮這麽厚?”
“我們是親戚,走親戚怎麽了!”
二柱也算見識到了名利對一個人臉皮能產生多大的改變,這幾天看各種上門對著沈鴻認親戚關係的都看得夠煩了,還要看林大壯這個殺才在這裏發癲,“你們真不要臉了是吧?”
說著二柱擼起袖子。
“你做什麽?”林大壯警惕的後退了一步。
“你娘倒地上乾嘛?不是說我們打人了嗎,我就真打你們一頓!正好閒著沒事,我帶著鄉親們打你們一頓消遣時間。”
林大壯知道他不是愛說大話的人,在一看旁邊圍著的人,他們現在為了巴結林飄和沈鴻都擰成一股繩要來對付他們了,眾人向他們圍過來看得林家一家人都害怕,林周氏一咕嚕從雪地裏爬起來,牽起林春直往旁邊退,林大壯看情況不好,心情悲壯,也趕緊帶著人邊退邊跑,落荒而逃。
一直到跑出村口又沒見有人追上來,也不知道到底是說真的還是隻是嚇唬他們,林大壯心裏這樣想,卻不敢再回頭打探,心裏隻剩一片難受。
現在林飄發達了,他別說求林飄辦事了,現在已經連見林飄一麵都見不著了。
沈鴻一下變成了秀才老爺,林飄一下好像也變得很遠很遠,不是他們夠得著的人了。
回去的路上吳林兒罵了又罵,從林周氏罵到林大壯:“我說了不來不來,非趕著熱臉來貼這冷屁股,哪次成過我就問?還不如呆在家裏,現在天這麽冷的整日挨這吹,人眼裏現在早就容不下人了,林飄眼比誰都高,沈鴻還什麽都不是的時候眼睛都是看著縣丞大人的,現在沈鴻中了秀才,你們還想往他跟前站,快別讓我笑掉大牙!”
林大壯氣得臉色發綠,加上被掃了麵子,臉上一陣白一陣紅,一群人憋著氣誰都沒有反駁吳林兒,畢竟現在吳林兒是家裏最說得上話的人。
林大壯自那次回去之後,也沒有揭穿吳林兒已經不能回縣丞大人府的事情了,畢竟他娶了吳林兒,周圍鄰裏都高看他一眼,都很巴結他和吳林兒,他就是為的這個娶的吳林兒,隻要他不說,吳林兒就永遠是縣丞大人府上的丫頭,為了這個,叫他憋多少起他都願意忍。
吳林兒見他們不吭聲,又冷笑道:“人家去縣丞府上的時候夫人一次給他多少東西你們知道嗎?這次中了那些人巴結沈鴻,看那個架勢花了多少錢你們知道嗎?還提著兩隻雞就想來巴結人,還非帶著我也來丟人!”
這也是村子裏許多想要巴結林飄,最後也送不上什麽禮品,給不出東西,也幫不上什麽忙的人的想法。
“人家這一次不知道給沈鴻花了多少錢,這樣風光的流水席,花那麽多銀錢就是為了能得他看一眼記在心裏。”
說的人心裏泛著酸,他們活了大半輩子,哪裏見過這樣風光的事情,想來想去眼看著機會就在眼前卻抓不住心裏要急死了。
“要說還是二嬸子命好,早早的就和他們好得跟什麽似的,現在她也不用巴結,人家跟一家人似的。”
旁邊的人卻是嗤的笑了一聲,壓低聲音:“你這說的什麽啊,就說林飄那人,你覺得沈鴻中了秀才,他還能瞧得上二嬸子,他不就是想讓二嬸子給他做飯吃嗎?現在沈鴻中了秀才,哪裏請不來廚子?”
“是,倒也別說咱們巴結不上,那些巴結上了的人家現在也未必看得上,合在一起也是一樣的,反正最後都是瞧不上,還不如像外麵一樣,一開始就少廢些功夫少著些累。”
“就是,你看他以前攛掇得多使勁,讓村子裏的人讀書,這樣那樣的,結果沈鴻一考試回來,休息在家裏也不提教書的事了,人是心裏知道自己要中了,懶得應付了!林飄和他呆在一起知根知底的肯定更是知道。”
“就是,就算他記著情,倒時候他們去了縣府過好日子,二嬸子總要繼續在村子裏住著,還是要刨地,還是過這種日子,能算什麽沾到光?”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沈鴻考中秀才的流水席徹底到了尾聲,席麵上不少剩菜,乾淨些的由各個人家分了帶回家去繼續熱著吃,有些沒人要的就全喂了豬。
這幾日村子裏的豬都吃得比平日好,到了夜裏夜深人靜,二嬸子還點著燈沒睡著,林飄睡覺時脫衣服,衣衫脫下來的時候發現袖口的線有些鬆了,本著愛惜衣服的心,又穿上了衣服過來請二嬸子幫自己縫補上兩針加固一下。
二嬸子取出針線給他縫補了兩針,臉上有著一層淡淡的愁容。
白天的時候到處都熱熱鬨鬨的,所有人臉上都是笑容,看得她也覺得開心也覺得熱鬨,到了夜裏隻剩下自己了,二嬸子心裏難免還是有點發愁。
畢竟二柱沒中。
她縫補好衣衫抬眼看向林飄:“飄兒你和我說句實話,你說我二柱是不是真的讀不來書?”
林飄這兩天就注意到了二嬸子有點這個情緒時不時在蔓延,這會借著衣服的事情找過來,便是想趁機和她聊聊。
“怎麽會,說了這不是才讀半年嗎,你想,想不和沈鴻比,沈鴻這也太難比了,就比沈淵沈波,他們是村子裏會讀書的人對吧?他們讀了幾年?考了幾年?嬸子你心裏總該是有數的。”
“可……可你和沈鴻馬上就要去縣府了,我二柱本來就笨,要是還沒有個先生帶著,更加學不出來了。”
林飄想原來她是在憂心這個:“沈鴻去了鹿洞書院自然抽不出空來教二柱了,不過他現在已經打下了基礎,又參加了一次縣試,正好趁這次機會把他送清風書院去,也未必不是個好地方啊?”
“這……?”二嬸子被林飄這樣一說,思維一下開闊了起來,這倒也不是不行,反正要是能把二柱弄到縣府去了,二柱以後的路就好走一半了。
“嬸子你不用擔心束侑,我可以先給你付著,你要是想掙錢,也可以到縣府去找個營生做做,反正縣府的生意肯定是比村裏好做的,畢竟縣府裏的人花得起錢許多,不過我也就是先這麽一打算,先將話放在這裏,到時候等我到了縣府落穩了腳跟,再看看二柱的事怎麽弄。”
二嬸子一聽喜笑顏開,心裏暖得不得了,她知道林飄心裏是記掛著他的,但這個時候林飄都還是為她和二柱打算著的,叫她心裏怎麽不熨帖,原本的憂愁一下就一掃而空。
“好嘞,辛苦你了,我都聽秋叔說了,說有人在縣府看你不順眼,你總說你先去探路站穩腳跟,不知道要多辛苦,我們卻隻是在後麵等著你把事情辦成坐著享福。”
“哪有,二嬸子你對我們這麽好,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咱們就是一家人啊,一家人哪裏還分這些。”林飄說著,虛虛的往二嬸子肩上依靠,他看見燭火把他倆的影子投在窗上,薄薄的一片,兩個影子依靠在一起。
二嬸子的確是對他最好的人,從他穿過來開始第一麵就給他做吃的,給他燉雞湯,擀麵條,炒菜,會擔心他餓不餓,會不會被人欺負去,或許在外人看來都是很平常的事情,覺得她隻是做了幾頓飯而已,可是林飄一直覺得很好吃。
有人噓寒問暖,有人問你餓不餓,還總把暖呼呼的吃食送到手上,如果總想有這樣一個人,其實並不容易。
二嬸子被他突然一下煽情的溫情氛圍感動得不行,一把種種的摟住了他的肩膀,揉進懷裏低下頭在他腦門上親了一下。
“好飄兒,我的好哥兒。”二嬸子眼睛發酸想要流淚,忍著沒哭,她和二柱這麽一個熊孩子過了這麽幾年,沒個人說貼心話,日子也過得沒勁,林飄來了之後日子又暖和又有勁,她真覺得林飄就像上天又送了個哥兒給她做孩子一樣。
林飄被二嬸子一口親懵了,在心裏歎氣。
算了算了,就這樣吧。
“反正事情我們就這樣先定下了,過兩日我和沈鴻就出發去縣府,你留在這裏好好看顧好家,等到我們落穩腳跟了,就想法子讓二柱去清風書院上學,嬸子你是想呆在村裏還是想去縣府做活計都可以,還有一句話你記得幫我轉告秋叔,他肯定離不得大壯,又舍不得大壯受苦,我當著他的麵顯得像是不盼著他好,就說,若是有難處了,可以來投奔我。”
林飄想來想去,覺得自己把該思慮的都思慮周全了,所有新的路途都在每個人的腳下,在這岔路口開始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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