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們那裏見過這種方場麵,仿佛沈鴻馬上就要飛走了一樣,一個比一個眼淚汪汪的不舍。
然而感人的氣氛沒持續多久,沈鴻敲了敲合在桌上的書封,思索片刻。
“既都吃過了飯,那就將今日新學的背誦了再散吧。”
一眾學生大驚失色,他們今天才剛學的啊!
“先生!”學生哀鴻遍野。
“不必多說,快看書吧。”
一堆學生紛紛散開,開始緊急的抱佛腳中。
林飄在一旁看著好笑,由著他們緊急補習,一個個的架勢簡直是要當場把書讀爛。
東西收拾好之後,二嬸子圍著火爐剝花生,時不時的看一眼林飄的表情,
“二嬸子,咋?我臉上有東西嗎?”
二嬸子搖了搖頭:“今日沈鴻那渾伯娘的話你沒往心上去吧,淨是張嘴胡咧咧,你和沈鴻現在把日子過得這麽紅火還說這些那些的瞎話,我看她就是見不得你們好。”
二嬸子心裏憋著氣早就想罵這個二伯娘了,一直在顧著林飄的臉色,現在提起來看林飄毫不在意的樣子,當即就掰著花生殼哢哢的捏:“本來這話不該我說,你和沈鴻才和她是正經親戚,但我這話真是憋好久了,原本兩邊關係就不好,平時裝裝樣子倒也就過去了,反正逢年過節的總要見一麵這個是避不掉的,就在一個村子裏,總不能說不見就不見了,現在我看她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也是不要臉麵了的,以後她上門來就拿掃把把她攆出去,免得她又上門來不知道發什麽癲。”
林飄笑著點了點頭,看二嬸子是真心討厭二伯娘了:我也煩她,本來想著難免要見忍忍就算了,但忍一時蹬鼻子上臉,乾脆以後都不見了落得個清淨。“
“就是!”
秋叔在旁邊聽著也連連點頭,以往他就是愛做老好人,總是忍氣吞聲的,現在才知道,處不來的人翻臉才是最好的應對辦法,這樣本就是些不重要的人,這樣做一乾二淨,以後就再也不用應對了。
她們三個在這裏討論,二狗和二柱一邊背書一邊也在悄悄說小話,二柱想到小嫂子到這邊之後,也是二伯娘第一個挑頭來鬨的:“先生家的那個二伯娘可真煩,每次來都沒好事,還以為自己多了不起一樣。”
二狗笑了笑:“那下次她還是還來,咱們把她轟出去,不叫她進門來犯到小嫂子和先生就好。”
二柱雖然力氣比二狗大,但在出主意這塊還是二狗更大膽更敢說,他們今天把二伯娘轟出去是她先出言不遜了,要是以後她還沒開口他們就動手,這事可就是他們沒道理了。
二柱想了想便點頭:“好,要是問起來就說是咱倆的主意,誰也別跑咋樣?”
“那肯定的,誰跑誰孫子。”
兩人擊了一個掌,旁邊的人聽見了暗暗點頭,朝他倆豎大拇指。
先生和小嫂子是除了爹娘之外最為他們著想的人了,他們聽著先生和小嫂子這樣被人言語詆毀心裏是一點都不得勁,隻巴不得二伯娘消失再也別出現在他們麵前好了。
他們一邊想一邊背書,從中午背道下午,耗了快個把時辰大家都勉強背了下來一個個才鬆了一口氣被放下學。
學生照例開始每日的學習,隻是課程和原本相比又加重了很多,平時不是吃飯就是上課背書,或者抽查考學問,連中午飯後的休息時間都沒了,飯桌上一個個都唉聲歎氣的,但卻沒人敢在沈鴻麵前說一句抱怨的話。。
他們知道,先生是為他們好,自然也格外珍惜這段最後的時間。
年關越來越近,該備好的也都備好了,由於天氣太冷忙不過來,二嬸子沒有再提議大家聚在一起過年。
“本來過年就得在自己家裏才有這個味,跑別人家過年像什麽樣子。”二嬸子說完看向鄭秋,想到他家裏隻有他和大壯,自己家裏也隻有自己和大壯,林飄那邊肯定是要過來吃飯的,隻把鄭秋撇開卻不好。
“你在家裏過了早上,討個吉利,下午過來咱們一起辦年夜飯,咱就像一家人一樣,和別的不同。”二嬸子說完看了看四周,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這話你可別說出去讓別人知道了,雖然事是這麽個事,但人家心裏聽著肯定要不舒服。”
“我知道,到時候我帶著二柱,儘量避開人過來,肯定不弄得大家都知道。”
反正當下這會先這樣安排,後麵的事也就後麵再說了。
她們說著就開始盤算大年夜要做些什麽飯菜,如今快過年了,二嬸子和秋叔又穿得厚實了一層,就是想著如今天氣冷了可千萬不能病倒,病著過年可不吉利,連林飄都被逼著在衣服裏多加了一件秋天的衣衫穿在小馬甲外麵。
今年到現在病倒的就林飄一個,他尤其是重點照顧對象,給他煮紅糖水的任務從沈鴻那裏移交到了二嬸子這裏,每天早上二嬸子都會煮上三碗熱熱的紅糖水,裏麵還放了不少山薑,喝著是又甜又辣的刮喉嚨,但一碗下去稍微烤烤火,簡直身上每個毛孔都在往外冒熱氣。
年關眼看一天一天靠近,離家許久的沈淵和沈波也回到了家裏,他們一個回家看媳婦和媳婦肚裏的娃,一個回家看媳婦和老娘,二伯娘等了許久,終於等到了訴苦的對象。
自從那天她被二狗和二柱從沈鴻家院子推搡出來之後,原本就在榻上修養的身體更是一天也下不下兩趟炕了,她不願意下炕,心裏氣悶得很,那次的事情明明是她被欺負到頭上來了,她回來不過叫罵幾句,大嫂還給她臉子看,一副好似她多不爭氣的樣子,也不說陪她罵罵解解氣,連敷衍都不敷衍的,搖搖頭說了句:“你呀!”就走了。
二伯娘氣得絕倒,玉玲該做的事情都做,卻不提想個法子替她出氣,半點都不和她一條心,她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是自己肚子裏出來的,平時表現得再好,關鍵時候也和自己不是一條心的。
沈波一回來往她炕邊一坐,她抓著沈波的手就哭了起來,把自己的委屈統統一往外一倒。
沈波見多了自家老娘咄咄逼人的模樣,還是第一次見她這樣淚眼婆娑的倒黴樣,當即火從心頭起。
“沈鴻和林飄也太過分了!居然看著手底下的學生這樣欺負你!他的聖賢書究竟讀到哪裏去了。”
說著他就要起身往外去找沈鴻林飄的麻煩。
玉玲趕緊跟出來,她算是看明白了,要是對上了沈鴻和林飄,人家還不知道有多少排頭給他吃呢,尤其是林飄,嘴裏淨是歪理,一張嘴就把人不知道要帶跑偏去哪裏,沈淵讀書可讀得比沈波有見底,她也是聽見人家傳過來,說給懟得當時都要說不出話了。
“你快別找沈鴻林飄的麻煩了,正年關了還嫌事不夠大嗎,年前吵架你是想一年都吵架是嗎?”
“我不和他們吵架,我和他們理論!他們覺得他們這樣應該嗎?”
“那你得找二柱和二狗理論,你要是找到了林飄身上,他就說不是自己做的自己不知道,誰做的你去找誰去,你一拳打進棉花裏還要被他冷嘲熱諷一番!”
沈波沒想到玉玲現在居然這樣避諱林飄了,還沒見麵就先怕了他三分一樣,心裏不來勁,但仔細想想她說得也沒錯,自己這樣上門隻會是給自己找麻煩,既然要替娘出氣,就得先把罪魁禍首揪出來,這樣林飄和沈鴻總沒有話說了,等到他們急著想保下二柱二狗的時候,他們自然要想法子來說和低頭了。
沈波打定了主意點點頭:“我知道了怎麽做了,你不用再說,我心裏有把握。”
玉玲狐疑的看著他,不知道他是真的有好辦法了,還是熱血上頭了:“我陪著你去吧。”
“不用,你一個女人家,怎麽好在外麵去找和男人理論。”沈波說完轉頭就往外麵走,外麵的雪每日都沒人清,三天兩頭就要積厚一層,現在踩著要麽是那些被踩實了像冰麵一樣的路,要麽是那些一腳踩下去半個靴子都要沒進去的路。
沈波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到了沈鴻家門口,聽見裏麵傳來的朗朗讀書聲,這些村子裏大字不識的孩子居然在讀他最近溫習的一篇律賦,心想真是好高騖遠,這才學幾天,不知道千字文還有沒有通讀就開始學這些了,不過想想也是,沈鴻就是為了賺錢而已,一股腦的教,讓學生們一股腦的背,看著像模像樣的就行,哪裏管其他。
他敲了敲門,裏麵的讀書聲朗朗沒有停下來,他又使勁的捶了捶,裏麵的讀書聲似乎弱了點,沒一會回複了正常,門從身後嘎吱打開,一個小蘿卜頭從裏麵探出頭來:“你找誰?”
小蘿卜定睛一看是他,頓時瞪大了雙眼,回頭喊了一聲:“沈波來了!”
這好像是在傳報什麽土匪來了一樣,裏麵的讀書聲一下變得稀稀拉拉,兩個高個子的學生趕了過來,目光警惕的上下打量著他:“你來乾什麽,你找誰?”
要是說找先生或者小嫂子,他們第一個先把他關在門外!
“我找二柱和二狗!他們在嗎。”
門前的幾個人反倒被他問懵了一樣,想了想才回頭叫道:“二柱二狗,找你倆的。”
沈鴻坐在最上位,目光看向二柱和二狗,二柱眼神有些慌,但畢竟他身強體壯,誰來找都不怕!
二狗則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