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回1980(1 / 1)

日漸西沉,晚霞染紅了天際。下了工的村民們扛著鋤頭,提著農具,談笑間遠去的背影被夕陽拉的長長的,與飯點準時升起的嫋嫋炊煙,交織輝映。鳥兒歸巢,風聲漸息。連雲疊嶂的群山腳下,院落內的一間背陽的土胚房內。一名麵容堅毅的男子躺在土炕之上,眉頭緊鎖,額間布滿了細密的汗珠。片刻之後。沈東黎眼神渙散的猛然坐直了身子。嗅到了彌漫在空氣中,混雜著雨後的土壤芬芳,略顯濕潤的大自然氣息,喚醒了他混沌的大腦。借著透過木質窗框傳來的昏暗光線,看清了周遭,沈東黎的表情一愣。斑駁脫落,已然露出交錯竹條的土牆。土牆的邊上是一張滿是坑窪的木桌,上麵放著兩本泛黃的書籍和崩了瓷的搪瓷茶缸。牆頭掛著的一本撕掉了大半的翻頁日曆。1980年7月26日。庚申年年、猴、宜:安葬、祭祀、入殮……這造景不錯,顯然是用心了,就是……就是宜安葬、祭祀、入殮……是什鬼?“這該死的大壯為了整我?不會將我幾年前就修複好的老房子,給霍霍了吧?”看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場景,沈東黎立馬察覺到了不對,一切都造的了假,這清新的空氣卻不能。他也確認過了,自己並沒戴老花眼鏡,兩米開外的日曆卻看得清楚。我是……重生了嗎?“啾~啾啾~”土炕角落的鷹架上的一隻鷹,聽到他的聲音,發出了尖銳的叫聲,似乎在抱怨著他醒來後,沒在第一時間呼喚它一般。沈東黎循聲看去,隻見這隻鷹頭部呈白色,綴有紫黑色的縱紋,鐵鉤般的喙呈鉛灰色。體羽一片雪白,背部和翅膀上有褐色斑點綴其上,玉質般利爪緊握在皮革裹著的鷹架上,目光深邃的望向了他。這是他來年春天放歸山林的海東青?“小白,我想你多少年了?”沈東黎的話音剛落。海東青展翼飛向了他,乖巧的落在他的左邊肩膀之上。身穿的亞麻短衫的他,被小白落足的肩頭,隻有微微的刺痛。扭頭一看,小白可以輕易抓爆金雕腦袋的玉質利爪,似乎怕傷到他一般,張開扭曲的形態極為詭異,隻是輕輕的搭在他的肩膀,為了維持它自身的平衡,還不停的撲騰著微微展開了雙翼。“這是怎回事?”前世的小白,可是比西紅柿首富中的大堂經理,都要桀驁不馴上幾分,不用指定的口令召喚它,都不帶搭理的。眼下卻好像能感知他的心意一般,乖巧的眯上了鷹眼,還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臉。沈東黎還來不及深究。房門便被推開了。進來的是一名二十出頭,國字臉型的黑壯青年。羅大壯是白馬村生產大隊隊長家的獨生子,也是他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發小。他滿頭大汗的走到他的身前,焦急道,“東黎,你還有功夫逗小白玩,你的媳婦都要偷偷回城了!”不過下一刻。羅大壯看到閉眼貼在他臉旁的海東青,不由退後了幾步。“小白給你整服了?”被他這一說。沈東黎看向海東青的目光,也不由詫異了幾分。不過眼下不是探究這個的時候,輕抬了下左肩,“小白,你先到鷹架上玩會,一會帶你出去溜溜。”小白再度蹭了蹭他的臉,乖巧的飛回了鷹架上,閉眼假寐。羅大壯看了看海東青,又朝著他的屋屋外一陣張望,這才從兜掏出一個信封,朝他遞了過來。“當初村的人都說,嫂子是南來的鳥,長不了,咋也不能嫁給了你!”“原本以為給你生下了個果果後,會斷了返城的念頭,誰知道這招工政審不看出身的規定一出來,嫂子逮著機會,就偷偷到大隊書記那,去偷要了這個招工返城的名額。”“要不是大隊書記正巧沒空,讓我爸代為轉達,你怕是這個媳婦咋丟的都不知道!”“東黎,你快將信封藏起來,大隊書記還欠我爸個人情,到時候就說嫂子沒過,招工返城的名額已經給別人了。”沈東黎低頭看了看,手中觸感真實的信封。他確信自己重生了。還重生回了釀就他一生悲劇的起點。這一刻,沈東黎渾身顫抖著握緊了雙拳。前世的他,也是從羅大壯的手中接過的這個信封。他也確實將裝有招工審批表和體檢表的信封,讓羅大壯帶了回去,並托了其父親的關係,讓大隊書記將返城的名額,留給了其他的知青。結果安生的日子沒能過上多久,卻讓他用近乎半生的時間,深刻體會了一把,娶錯妻毀三代的悲劇!隻因在機緣巧合中,葉小蘭還是知道了,那個名額原先本該屬於她的。自那之後,他的家就不得片刻的安寧。為他這個小家庭操碎了心的父母,鬱鬱而終。受到畸形母愛而重度抑鬱的女兒,差點因為割腕身亡。好在那時,女兒搶救及時並無大礙。之後他便辭掉了所有工作,帶著女兒回到了這白馬村,當起了鄉村類短視頻博主。也正是在那段心無雜念的日子,通過不斷的查閱資料,以及研究他人的短視頻,靠著複刻各種非遺手工技藝,積累下了千萬粉絲,也算小富即安了一把。沒想到,這才從陰影中走出來。他隻是趁著春光正好的時節,獨自一人去到當初放歸小白的山林,緬懷一下青春。抬頭間的功夫,隻感覺一道碩大的黑影,伴隨著呼嘯的風聲,撲麵而至。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難道那道黑影,便是四十多年沒見的小白?沈東黎的視線再次對上了,角落鷹架上的海東青,有了片刻的愣神。前世他虧欠的人,以及留下的遺憾太多!上天既然給他重活一次的機會。沈東黎暗自發誓道,這次他一定要讓那些真正愛他的人,以及他愛的人,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東黎,你也別傻愣著啊!小蘭嫂子就快帶果果回來了。”“你的拳頭握得那緊乾嘛?我知道你聽不得我說嫂子的不好,不過這一回你還真得聽我說完。”“聽嬸子說,上一次嫂子喝醉了,說是有個打小就相識的竹馬,那個竹馬聽說就在嫂子要招工的那個林場工作!”“你要是不把信藏好了,萬一真讓嫂子去了那個林場,你怕是真要沒媳婦了。”“我說完了,你要揍就動手吧!”羅大壯閉著眼,挺著胸,一副挨打就要立正的模樣。沈東黎不由噗呲一聲笑了出來,緊握著的拳頭,也隨著他的釋然而鬆開。前世的他,正如羅大壯所言,聽不得別人說葉小蘭絲毫的不好,後麵的這些話,他還是多年之後才知道。葉小蘭之所以性情大變,正是是因為她所謂的竹馬,因受不了繁重的林場工作,死在了一次意外中。也正是他的私藏信件,導致兩人連最後一麵都沒能見上,而他們早期往來信件,字句間都透露著情思,更是寶貝般的被葉小蘭保存了三十多年。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前世的孰是孰非,他也懶得再去計較了。當下他隻要女兒果果,至於捂不熱的石頭,那就果斷丟棄了吧!“行了,你也別一副慷慨赴死的死樣了!”沈東黎利索的起身,穿上了床前的靰鞡鞋,走到羅大壯的身前,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就在這時。伴隨著咯吱一聲,房門被推開了。葉小蘭牽著果果的手,走了進來,看到他手上拿著的信封時,僵在了原地,瞪大雙眼的同時,鬆開了緊握著果果的手,緊捂著嘴,聲音顫抖的問道。“是大隊書記讓人捎來的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