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雅起先不覺得區區一個宣布競選有什麽了不得的，她還是挺淡定。第二天到了ACLU，好嘛，FBI和司法部的律師與相關人員已經迫不及待過來跟她談判了。

李文和案還是要儘快審理，司法部表示全力配合，於是搬來了長達十多年的監視報告、調查報告、相關人員筆錄等等。

全部都是紙質文件，裝在一口口紙盒裏，塞滿一個小會議室。

張文雅目瞪口呆：這些人做事真的絕了！一方麵想要加速進度，一方麵又不忘惡心她一下。

你們不要搞事啊！

朗先生也無奈，“這是他們一貫的方式，別的律所也經常這麽乾，你看不完文件就沒法上庭。我會讓所有的法律助理和實習生都來看文件，這個案子也不能太著急。”

行吧。

“還有你的職位問題，你擁有最大的選擇權，ACLU會配合你的選擇，當然也隨時歡迎你回來。”

“應該不會太快，至少讓我看看競選日程會不會太忙碌，要是忙不過來……”

朗先生微笑，“我明白。”

張文雅埋頭工作。

要從一大堆文件裏找出有用的信息……其實不難，FBI有李文和的妻子、同事、上司等人的筆錄，十幾年前他曾經去北京開科技方麵的會議，他的妻子跟他一起去的，返回美國之後，便被FBI盯上，將他妻子帶走問話；不知道他們怎麽威脅李太太，以至於李太太說李文和“接觸”了一些敏感部門的人物。

李文和則辯稱那都是中國同行，之前信件來往，他們有些問題問他，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核心機密，他就告訴了對方；這些內容也是在美國的科技雜誌上公開的數據和技術，壓根談不上“泄密”。

翻完所有文件，也沒有找到相關的證據，也沒有接頭的照片，更沒有李文和“偷竊”機密傳遞給中國方麵的石錘。張文雅確定了，這就是一樁“莫須有”的案件，李文和倒黴在是個中國移民，但FBI方麵隻怕沒搞明白一個琉球島過來的移民跟大陸同誌不會是一條心。

就算李文和真的是個“spy”，那還是FBI無用，居然沒有抓到石錘。他隻要人去中國，那是大概能提高中國相關科研項目十年進度的水平，偷幾份文件不如直接偷這個人走了。

張文雅感覺這可能是國家爸爸不覺得李文和有什麽重要的價值，或者是沒有成功說服他。

朗先生對中國的感受跟普通美國群眾差不多，美國宇宙第一強國，中國還太落後。

“你的國家不覺得李文和有價值嗎？”他很詫異的問。

“價值是有，但不是太有價值。你也知道核科技牽涉到核武器的問題，也正因為有核武器的可能性，FBI才會對一位華裔科學家戴上有色眼鏡。”

“你要說FBI有種|族|歧|視，我同意。我很有發言權，我是由白人父母養育長大的，我沒有注意自己的膚色，但在美國，孩子們從小就明白膚色的不同代表著什麽。”

張文雅蹙眉，“是呀。”

“你的膚色在中國算是比較白了，但在美國，他們一眼就能看出來你不是美國人，美國白人。”

“但在美國。”張文雅笑了笑。

“美國隻有百分之四十多的大學入學率，還有一半人沒有上過大學，並且學曆不代表他們沒有偏見。李文和隻是其中一個典型的例子，他如果是個白人，壓根就不會有什麽FBI的‘特別關照’。”

說的都是大實話，張文雅深表同意。她不信那次科技會議沒有白人參加，那些白人也不可能不跟中國同行接觸，但人家白人沒事，你一個華裔就有通敵嫌疑了。

“說到底還是美國式的自大，他們總認為自己有核科技，別的國家特別是中國就不配有核科技。別忘了，科技水平的發展跟人口基數有關，有人口才有工業革命和科技爆炸式的發展，中國有全世界最多的人口，有質的飛躍有什麽奇怪的？”

朗先生驚訝的看著她。

“朗先生，你應該更多的關注你的故國，雖然你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中國人，除了膚色之外，你的思維方式和生活習慣都是白人式的，這對你可能不太好。”

“為什麽？”

“你會搞不清楚自己的定位，你想當個白人，但你有黃皮膚，你始終無法融入他們美國的主流社會。”

他不禁蹙眉：她說的對，他確實有這方麵的苦惱。他其實也就是個“黃香蕉”，黃皮白心。

他頗為惆悵。張文雅實際沒有這個問題，她至今仍未入籍，她從裏到外都還是個中國人，她就沒有這種苦惱。他的問題比那種普通移民家庭的後裔更大，移民家庭的黃香蕉們好歹還知道自己的困境是什麽，他的困境……他沒有中國文化的“根”，在文化層麵上，他是個飄蕩在半空的人，兩頭不落。

“美國政府現在將中國當成對手，實際也沒有什麽不對的，一個霸主必須有對手，之前是蘇聯，現在是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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