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很殘酷,在美國這種萬事皆可訴的氛圍下,一名合格的律師就該想儘一切辦法“贏”,為此可以不擇手段。張文雅還沒有上過庭,但旁聽過數百場庭審,有些庭審場麵非常醜惡,律師能把證人盤問到痛哭流涕或是失態暴走,能在證人席上鎮定自若的關鍵證人不多,原告或被告出庭作證通常都會被對方律師嚴加盤問,經得起嚴苛盤問的人極少。
對方律師肯定會儘量摧毀傑瑞米,不僅是他的自信,還有他的人生、他的一切,也會包括他的姐姐卡拉,她必須先警告姐弟倆。
傑瑞米其實已經沒有自信了,他的人生一團糟,連高中都沒能畢業。他在本地一家超市做理貨員,薪水隻夠養活自己,開庭後他很可能連這份體力活都保不住。他會被歧視,性||侵的受害者不論男女都會被歧視,男性會更艱難,他們會被其他男人鄙視乃至唾棄,會遭受加倍的羞辱。
不對等的性關係從來就無關“性”,而關乎“權力”,神甫難道找不到別的途徑滿足自己的欲望嗎?他們之所以性||侵孩童,隻因為他們能,並且不會受到懲罰,教會為了自己的顏麵,還會為他們的惡行兜底。
aclu會提供一名證人專家為姐弟倆準備出庭作證,這是庭審的預先準備工作,也可以算是一種“脫敏治療”,證人專家會先把姐弟倆盤問到崩潰,讓他倆明白上庭後到底會麵臨什麽,不至於措手不及被對方痛打落水狗。
aclu紐約總部還派人到波士頓來跟張文雅討論庭審策略,要不要改成集體訴訟?集體訴訟針對的不是某些神甫,而是整個教區;集體訴訟就不是張文雅能承擔的大型訴訟了,會變成aclu波士頓分部的案件。
張文雅慎重思考了幾天,決定還是先打贏香克斯訴霍夫曼案,一個獨立案件並不會妨礙之後的集體訴訟,而且如果勝訴,對集體訴訟也是有利的。aclu總部同意了她的做法。
“香克斯訴霍夫曼案”很快在波士頓市法院立案,五月的第一個周五上午進行了預審。
預審很簡單,張文雅也旁觀過幾十次了,主要闡述訴訟的必要性,法官將決定案件是否會進行到下一個環節,庭審之前要召集陪審員候選,也就是說,正式庭審之前至少要有兩個環節,預審、挑選陪審員。
美國的刑事案件是十二名陪審員,民事案件是六名陪審員,香克斯訴霍夫曼案是民事訴訟,要求的是霍夫曼神父的公開道歉和精神賠償。
鑒於神甫性||侵案件的社會影響,預審隻用了半小時,法官敲下法槌,宣布下周五上午再次開庭,挑選陪審員。
出了法院,本地媒體一窩蜂的湧過來采訪張文雅。麵對鏡頭,張文雅從容淡定。
輿論攻勢先搞起來,陪審員會在本市群眾中產生,她先天就具有優勢。天主教會的優勢現在看起來不怎麽牢靠,神甫性侵事件遍布新英格蘭地區,曝光後不說人人喊打吧,至少馬薩諸塞州教區的教堂頓時門庭冷落,還有人舉著牌子在教堂門口抗議呢。
張文雅沒讓卡拉和傑瑞米姐弟接受采訪,匆匆帶著姐弟倆離開了法院大樓。
卡拉問:“我們——不需要接受采訪嗎?”
“暫時不需要。下周我會安排人為你們練習怎麽接受采訪,記者可能會提讓你們難以回答的問題,比如你為什麽現在站出來,是想要錢嗎。”
傑瑞米脫口而出,“我不想要該死的錢!”
張文雅轉頭看著車後座的姐弟倆,“為什麽不想要?”
“我不是為了該死的錢!”
“霍夫曼讓你飽受了將近十年的痛苦,他不應該為此賠償你的精神損失嗎?”
傑瑞米皺眉,他有點迷惘,“我不知道。我覺得……不應該談到錢。什麽
東西牽涉到金錢就會變得——很糟糕。”
張文雅搖頭,“你的道德感太高了,他對你的做的事情……很糟糕,他應該為之付出沉痛的代價。正因為他們付出的代價太小,所以才會一犯再犯。法律和監獄代表的是國家強製權力,有人犯了罪,就必須得到懲罰,如此才能警示罪犯和潛在罪犯,這就是法律存在的意義。現在我們是沒有辦法讓霍夫曼或者弗裏曼等等接受刑事懲罰,但還可以讓他們付出其他代價,這是他們必須付出的代價、必須接受的懲罰,你懂了嗎?”
傑瑞米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往好處想,要是勝訴了,你可以拿著賠償去上大學。你找個家教,先考了高中畢業考試,再考了s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