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拉低聲說:“看陪審團。”
普通人很難掩飾自己的麵部表情和肢體語言,如果他們對你的話或者你這個人更感興趣,會本能向你傾斜身體,表示專注。陪審員們會更注重你的專業素質,但同樣的話由不同的人說出來,效果可能完全不同。
朗先生說到芭芭拉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她遭到男上司的性}騷}擾,靜水公司不但沒有解決男上司行為不端語言失當的問題,反而解決了製造“麻煩”的人——芭芭拉,芭芭拉沒有在公司裏得到健康的工作環境,反而因此丟了工作,這一切當然是財力雄厚的企業對平民的欺壓。
這番陳詞得到了幾乎所有陪審員的讚同。他們都表現出更專心的神情,或者向前傾身,或者坐直身體,保持對專業人士的尊重。
朗先生的陳詞說的很好,將絕大多數都是普通人的陪審員們放到芭芭拉的處境下,希望他們設身處地的能為普通職員芭芭拉著想,工人/職員與企業天然對立。
私人企業先天就是罪惡的,每一美分從頭到腳都流著罪惡的黑水。
張文雅自己的公司也不例外,資本家與員工就是壓迫者與被壓迫者的關係,隻能說“有良心的企業家”會儘量讓員工活的有尊嚴一點。
做一個“有良心的企業家”很不容易,簡單的來說,絕大部分員工的問題都能以加薪來解決,再解決一下福利問題,大部分時候就沒有問題了。space-a重組之後,花了個月時間重新規劃部門,調薪,分別加薪若乾,又設立了專門的托幼所,接收幼兒,解決年輕員工撫養幼兒的大問題。
再把中國五六十年代國有企業的理念移植過來,拿出了十年計劃,將把space-a總部打造成能夠自給自足的小城鎮,解決員工的住房、子女入學問題,將建立“space-a園區”,工廠、設計車間、試驗場地、實驗室、辦公室、幼兒園、學校、醫院、牙醫診所、發電廠、加油站、大賣場等等,生活、學習、工作,一應俱全,一站式園區,力爭在2010年實現家屬不出園區就能解決大部分生活問題。
思緒稍微放鬆了一下。
朗先生已經說完了,回到原告席。坐下之前,又瞥了一眼實習生們。
沒笑,隻是微微一點頭。
他穿著深灰色西裝兩件套,打一條頗為醒目的紅底淡黃波點領帶,反而讓人一窺他在沉穩外表下一點點的掙紮,倒是很有意思。這種顏色連肯尼思都很少戴,而肯尼思的穿衣風格已經算是很時髦了呢。
被告律師陳詞,反駁芭芭拉的說法,芭芭拉被解雇與男上司並無關聯,不管什麽公司都有正常的裁員,原因各種各樣,不能說你進了公司就不會被解雇,勞動法相關條款也不是這麽規定的,芭芭拉不是一個合格的員工,他將證明這一點,雲雲。
張文雅想,資本主義企業家的老一套罷了,如何界定你是否是個“合格的員工”,那還不是企業想怎麽說就怎麽說!而且被告律師小心繞過“性}騷}擾”的話題,絲毫沒有提及,仿佛這事壓根無中生有。
上午休庭後,實習生們跟著朗先生回了aclu。
實習內容裏,旁聽庭審很重要,在法學院考試成績再好也隻是理論知識,實際上庭什麽情況都有,新手律師太緊張了會鬨出各種笑話,“某某某先生,你是姓某某某嗎”這種笑話都不少見。
法學院裏也經常會有模擬法庭,就是要讓你在法學院學習階段便做好上庭準備。但模擬法庭總歸缺少一點“真實感”。
朗先生沒有多說
什麽,隻說讓實習生準備下一個案子。然後單獨找了張文雅。
“朗先生。”張文雅跟著他進了他的辦公室。
“坐。”他隨手指了一下書桌前的座椅,自己坐到桌後,“你比皮特晚了八周,比安吉拉晚了兩周,有什麽不懂的,先問皮特和安吉拉,他們要是不懂,再去問喬治。”
“好的。”張文雅坐下。
“霍克先生想知道上次跟你說的事情你考慮了沒有。”
“可我才來了幾天。”
“aclu很適合你,我們一年有至少五個案件要在最高法審理。你要是留下,你的指導律師仍然是我,不會讓你為所有高級律師打雜。”他微笑,“第一年律師很無趣,大部分時候都在做文字工作。”
“誰都是從第一年律師做起的。”即使肯尼思去了地檢署也得老老實實做文字工作呢。
“我相信你的學習能力。春季學期你也應該過來實習,五月畢業,七月律考。你是這麽安排的嗎”其實所有法學院學生都是這麽安排的,耶魯法學院的學生最遲到今年七月底就能知道自己會不會被實習的律所留下了,明年五月畢業後可以在六月初立即入職,一邊上班一邊準備七月底的律考。也有不差錢的學生會推遲到八月入職,可以在家更好的準備律考。
“對。”
“今天的庭審你感覺如何”
“你表現的很好,但……”
“不夠尖銳,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