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公交車上,一路晃晃悠悠。
張文雅仔細思考了張曉峰會不會告訴季青青她的下落。
要做好準備,萬一呢?
季青青的性子是好麵子,所以才會免費出租她這個廚娘和女傭,就為的想讓人誇一句“季大姐真敞亮”,錢嘛,無所謂的,反正是自己閨女,吃點虧怎麽了?所以丈夫跟她離婚、帶小三跑了,她會很傲氣的不要張曉峰的錢。
至於張曉峰跟別的女人跑了,這種事情想瞞根本瞞不住,俗話說“壞事傳千裏”嘛。
離婚後他倆估計也沒有什麽來往。張曉峰現在有妻有子,做到了項目經理,也算事業有成,就更不會想念留在家鄉的兩個孩子。
理解,但不能接受。
許二鳳顯然不待見丈夫和前妻生的孩子,也可以理解,她也不想見到這個“後媽”,沒得給自己找不愉快。
不過隻要這個爸爸不來插手她的事情,偶爾見見,她也不介意。
程秀梅今天很震驚,她請了半小時假,倆人在路邊喝了易拉罐的可樂,冰的涼絲絲的,喝下去很舒服,還打了氣嗝,兩個人都笑得不行。
程秀梅答應不告訴小姨許二鳳她是姨父的女兒,怪可憐她的。程秀梅21歲,按說在南方鄉下年滿20歲甚至不滿20歲便結婚的女孩子多了去了,她不樂意,寧願出來打工。
她父母能答應,可見還是很開明的,沒有非要把她留在家鄉逼她早早結婚。
張文雅很羨慕程秀梅,一個家庭幸福的孩子才會性情天真純潔。
至於遠在廬州的季青青,她恐怕壓根想不到女兒會跑到上海來。
母親不知道最好,但要是知道了,她也不害怕。
上輩子母親臨終前隻能躺在病床上,連翻身都很難。
也說不出話來,想罵她也罵不了,她請了護工照顧母親,喂飯擦身換衣服換被褥。母親說不了話就沒法罵她偷懶、白眼狼。
她可憐母親要強了一輩子,到老了也不過就是個可憐人。
從那時起,她便擺脫了母親帶給她的陰影,不再畏懼母親。
回到肯特家。
家裏沒人,她給自己做了晚餐。
不想麻煩,便煮了意大利麵,用牛肉醬和番茄醬拌一拌。吃過意大利麵,吃了一塊光明冰磚,冰冰涼,透心涼。
洗了澡,換了睡衣,躺在床上,聽著walkman。
人生重來一次,怎麽能不抓緊機會?
要說90年代什麽最好賺錢,她壓根一點概念都沒有,但不管在哪裏,買房子總是不虧的,尤其現在浦東剛開始開發,要是能買到東方明珠旁邊,根本不虧,升值潛力巨大!
她一下子興奮起來:買了房子,她是不是能落戶浦東?聽說好像是可以的!這樣她就能從戶籍上擺脫季青青了。
上海人看不起浦東,覺得是“下隻角”一樣的地方,偏僻又落後。“寧要浦西一張床,不要浦東一套房”就是目前上海市民的心理寫照。
上海人心中的“上海”,嚴格的來說隻是解放前的上海市區,其他地方都是“鄉下”。而且在上海居住了幾代或是解放後來到上海的居民都有單位福利房,或者在等待單位福利房,對最早一批商品房有需求的就是像她這樣想遷入上海的“外來戶”。
一個人住的話,房子麵積小一點也沒事,30平方米,一間臥室,一個小廚房,加上一個小洗手間,足夠了。應該也花不了多少錢,報紙上看到一些樓盤廣告,青浦區或閔行區的新樓盤不到1千元一平方米。
這在看慣了幾萬元一平米房價的張文雅來說,簡直便宜得無法想象!
——她想要的就是一個可以落戶的房子,甚至可以不用考慮房型、樓層,隻買最便宜的一套。
貸款可能很難,但要是肯特先生能幫她,應該也沒問題。
她激動起來,想著要怎麽攢錢。
肯特家包吃住可以省下一大筆開支,零食什麽的,她自己會做蛋糕,家裏果汁牛奶從來不缺,隨便喝;衣服的話,今天拿回來一大包,她自己買點內衣就行了,而且看張曉峰的架勢,她的換季衣服都可以讓親爸掏錢。
她要節省自己的每一分錢。
最好這個渣爸爸還能有事沒事給她點零花錢。
她想起來今天的100元。翻身下床,在包裏拿出一張綠色的100元大鈔。
這可是1992年的100元呀!
她沒有什麽機會花錢,現在手裏的錢越來越多了,上周終於去中國銀行開了個銀行戶頭,將現金存了起來,美元也存上。銀行櫃員問她要不要把美元換成人民幣,她想了想,說現在不換,以後要用人民幣再換。
匯率是有波動的,漲到比85元高就賣出,多賺一點是一點。
想想攢錢買房子的事兒,又激動得躺不住,乾脆換了一件襯衫,到廚房做東西吃。
肯特一家的口味不儘相同,但都愛吃肉,吃肉好,誰能不愛吃肉呢?
克裏斯喜歡吃灌湯小籠包。皮兒擀的薄薄的,肉餡用瘦豬肉加一點牛肉,剁的細細的,肉皮煮成濃湯後冷凍而成的肉皮凍切碎,放進肉餡裏,再打個雞蛋,攪拌均勻。
包起來也很快,左手包子皮,右手用筷子夾起一團肉餡,放在包子皮中間,再用右手捏合包子皮,中間留一米米小孔。包好之後放入冰箱冷凍,啥時候吃便數一些上鍋蒸熟。
做自己喜歡又擅長的事情令人心情愉快,一邊做事一邊瞎想,這輩子再也不要跟季青青這種奇葩媽糾纏幾十年了。
等她有了上海戶口,乾點什麽不行?沒準還能再次參加高考呢!複讀多年考上7、8次的也不是沒有,放平心態,她就不信自己做不到!
做完了灌湯小籠包,又做了巧克力可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