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季節正是外婆院裡葡萄成熟的時候。

前幾天外婆特意打電話給她們,讓回去吃葡萄。

媽媽沒空,正好,今天她自己去一趟。

老城區的路很窄,公交車行得很慢,離外婆家還有兩站地,她乾脆下車,背著鼓鼓囊囊的書包,走路過去。

依然是印象中的小胡同,不到兩米寬的深巷,走了五分鐘左右,一個紅漆斑駁的院門出現在眼前。

家裡就外婆自己在。外婆這會兒正打個蒲扇在葡萄架下聽收音機,腳邊盤著一隻大花貓。

時隔多年又見到那張熟悉的臉,淩玖玖忍不住紅了眼圈。

外婆有一兒一女,女兒是親生的,兒子是過繼來的。

上一世,她和媽媽淨身出戶後,舅舅和舅媽嫌媽媽離婚丟人,連門都不讓她們進。

外婆偷著給她們母女塞了好幾次錢,後來被舅媽知道了,大鬨了一場,又是要離婚,又是要上吊,外婆就是這麼被氣出病的。

說到底,是她們母女太弱了,連累了外婆,這一世,不會了。

看到她,外婆高興得顛著小腳迎過來,向她身後看了看:

“你媽沒回來?”

淩玖玖抱了一下外婆,儘量讓自己語氣變成從前那個淩玖玖:

“你閨女啊,忙著呢,她現在可牛了,上班了,掙大錢了,在商場賣黃金首飾。”

外婆笑得沒了眼睛。

彆看外婆是個小腳老太太,但外婆的觀念可一點不落後。

上一世,外婆就經常數落媽媽——

“孩子大了你就出去找個差事乾乾,靠人人會跑,靠山山會倒,隻有自己能掙錢,男人才不敢看不起你。”

可媽媽那時候總說:

“孩子都這麼大了,他再看不起,我也是他孩子的媽,他能拿我咋的!”

陽光透過葡萄架,碎金似的光影打在一老一少身上,外婆給她洗了一串葡萄,用蒲扇在她身後扇著,慈祥的看著她吃葡萄。

“外婆,你想不想看看你閨女上班的樣兒?”

外婆搖搖頭,嗔笑:

“讓她好好上班,不用來掛念我。”

“她讓我來接你,外婆,你去了她才舍得帶我去吃頓好吃的。走吧外婆,我下午把你送回來。”

她拽著外婆的胳膊,開始撒嬌。

撒著嬌,又想哭。

這一世,她要好好寵這個小老太太。

外婆最見不得小孩這樣,放下蒲扇,顛著小腳進屋去換衣裳。

趁外婆換衣服的當兒,她在床頭櫃的抽屜裡,找到外婆的身份證和戶口本,悄悄裝進書包裡。

又細心的幫外婆灌了一大杯涼茶,給外婆帶了遮陽帽,還不忘給大花貓添點食,然後拉著外婆出了門。

天熱,她不舍得外婆坐公交,於是在巷口攔了一輛出租車,拉著外婆上了車。

“師傅,去紅旗路華天證券。”

“那是個啥地方?你媽在那兒上班?”外婆問。

“不是,我媽這會兒還沒下班,外婆,我先帶你逛逛,等我媽下班咱們找她吃飯去。”

外婆點點頭。

2003年,32萬是筆巨款,在安州這樣的小城市,大概能買三套房子。

但她現在還是未成年人,買房需要監護人代辦,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