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禾不是沒有想過與鶴道望重逢的那一日,隻是從沒想過會是這種大打出手的場麵。
鶴道望的人緣差得可憐,誰又想到他會和妖族有關係。
虞禾飛身避開一記殺招,同時湖水化作數道鎖鏈,齊齊揮向她。
她斬斷纏上來的鎖鏈,又有更多爭前恐後的朝她打過來。
岸上的三十二也出手相助,折扇拋入水中,激起巨大的浪花。
兩人趁此機會想要逃離,卻被閃身而至的鶴道望攔住,一道長鞭從他手中緩緩化形。
虞禾自知不是鶴道望的對手,鶴道望素來下手陰狠,祭出黜邪鞭,顯然是要將他們打得隻剩一口氣,
鶴道望陰著臉。“你們想做什麽?”
虞禾將三十二擋在身後,解釋道:“都是誤會,認錯人了。”
“我平生最擅長對付嘴硬的貨色。”
鶴道望說著就冷笑一聲,黜邪鞭毫不猶豫朝著他們打過來,在空中揮出響亮的破風聲。
承載他畢身修為的一鞭子打下去,速度快到避無可避。
虞禾用儘全力去擋,同時一柄折扇也飛旋而至,在她麵前豎起一道氣障。
雖然一鞭沒有打中,浩蕩的氣勁仍然將她擊飛,直接砸在三十二身上。
她原先所站的位置,被這氣勁的威力直接打出一道深溝。
三十二攬著她的腰,關切道:“還好嗎?”
“無事。”虞禾連忙就要起身,鶴道望已經走上前,作勢又要攻向她。
情急之下,她急切出聲:“峰主!”
鶴道望動作一滯,但並沒有要就此停手的意思。
虞禾連忙爬起來行禮。
“當初在竹林中多虧峰主指點!今日冒犯,當真是我有眼無珠!峰主饒命!”
她說完後,心中仍忐忑,生怕鶴道望已經想不起來她是誰,認定她胡言亂語一鞭子抽過來。
好在等了一會兒,也沒有等到鶴道望動手,虞禾這才抬起眼去看他的表情。
鶴道望總是板著一張臉,麵上始終掛著一副厭惡全世界的表情,虞禾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張臉上出現不同的變化。
他瞪大了眼盯著虞禾,麵上的表情極其複雜,先是愕然,隨後是懷疑,最後又歸於一種不可置信。
虞禾擔心鶴道望不肯信,又補了一句:“我以前差點燒了山,還是峰主滅的火……”
鶴道望嘴角一撇。“這種蠢事虧你好好意思說出口。”
這就是相信了。
虞禾在這種地方遇到一個還記得她的熟人,若是不去想方才差點被一鞭子抽死的事,現在她還是有些激動的。
料想身後的三十二正一頭霧水,她回過頭,安撫道:“你別擔心,我和這位道長曾是舊識。”
鶴道望麵色仍複雜,打量著她如今的模樣,難得出現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謝衡之知道這件事嗎?”他忽然問。
虞禾怔了一下,隨後搖頭道:“不知道,我上次還差點叫他給掐死了。”
三十二握著她手腕的五指忽然緊了緊,虞禾以為他是好奇,示意他先別說話。
鶴道望皺起眉。“殺你,怎麽可能?”
隨後他意識到虞禾是因為有外人在場才說的含糊不清,問道:“他是什麽人?”
“自在飛花的同僚。”
“什麽亂七八糟的,自己解決。”鶴道望不耐。
虞禾領會他的意思,指尖凝聚靈光,回過頭輕聲道:“你先睡一覺養養傷。”
不等三十二點頭,她的指尖已落在他眉心。
三十二閉著眼靠倒在她肩上,又被她挪到一邊放平。
虞禾回過頭看著鶴道望,對方看她的表情依然耐人尋味。
“你……真的死過一次了?”鶴道望問得猶豫,他已經記不清多久,沒有用過這樣猶疑不定的語氣說話。
但比起死而複生這種不可能的事,他更願意相信,虞禾隻是消失了太久,換了一個新麵目重新出現。
“死了……”她想了想,又說:“但沒完全死。”
虞禾不知道該怎麽說,要說死的話,她在這裏的身體死了,但她在另一個世界還活著。
鶴道望的臉色更差了,聽到這話一副要罵人的眼神。
虞禾連忙又說:“那個時候是真的死了,現在的我用的是別人的身體,勉強算是借屍還魂?”
“你方才說謝衡之殺你,是怎麽一回事?”
虞禾將自己現在的身份與謝衡之的關係說了一遍,又描述了在瑤山當日的場景,鶴道望的臉色才逐漸緩和,但也沒緩和多少。
“所以你方才說……你在此處,見到了跟隨他的魔蛟?”
虞禾點頭:“我擔心他就在附近。”
鶴道望盯著她:“為什麽?”
她愣了一下,沒明白他的意思。
他又說:“你怕他將你當做自在飛花的人殺死,為什麽不與他相認,你應當明白,他沒有再殺你一次的理由。”
虞禾沉默著沒有應聲,鶴道望又問她:“你在害怕什麽?”
她低著頭還是不說話。
鶴道望見她這副模樣,也不想再追問下去。
他也坐下來,壓住心中翻湧的情緒。
“謝衡之真的殺了很多無辜人嗎?”虞禾忽然問道。
鶴道望聽到虞禾小心翼翼地提問,才發覺這麽多年,她還是跟以前沒多大的變化。他在悔過峰已經太久,棲雲仙府的人來來往往,有人死也有新人入門,虞禾隻是其中最尋常不過的存在。
他也曾想過,倘若沒有謝衡之,虞禾死後,可能他也會漸漸忘記這麽個人。
隻是偶爾經過竹林,他會下意識偏頭看一眼。
竹林中沒有突然蔓延的大火,也沒有翠竹被劍氣削斷而嘩啦啦地倒下。
被砍出大片斑禿的竹林,早就已經恢複了原貌,人也好物也好,都漸漸將她遺忘。
“或許有些事與謝衡之無關,但他的確殺人無數,罪惡滔天,早已不是你熟悉的人。”
虞禾輕歎了口氣,沒有吭聲。
鶴道望突然問道:“還記得陸萍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