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傷勢不輕,疼得齜牙咧嘴,沒好氣道:“早知道我就不接這個苦差了,果然跟著你沒好處,錢沒掙到不說,還險些送命。”
雖說謝衡之行事瘋癲不按常理,但招惹的總是些有名有姓的人物。一個雲崀山的弟子身無長處,又怎麽會被他盯上,顯然是來曆不簡單。
若不是有霽寒聲背後周旋,虞禾跟十二已經被人抓走徹查了。
現在三秋競魁中斷,柳汐音要回到棲雲仙府。
而顧微雖然看著是個不著調的人,實則一肚子的心眼,比柳汐音要難應付多了,經此一遭已對他們起了防備心,臨走都沒有要告知一聲。
兩個人的任務失敗,債是越還越多。
虞禾安慰他:“至少命保住了,回去再想法子吧。”
十二惱火不已,嘴裏碎碎念個沒完。
“你倒是命大,謝衡之親自前來,你竟能毫發無傷,分明是你偷東西,平白要打傷我……”
他一邊說著,又忍著疼,猛地鑽入水中撈鱗片。
見十二這麽努力,等他鑽出來,虞禾忍不住問:“這次失敗,你我倒欠八百金,那你還差多少?”
十二冷笑連連,說:“八百金,笑話,是一千六百金,你在自在飛花這麽多年,還不知曲流霞的良心有多臟嗎?我加入自在飛花已有三十多年,起初隻欠了兩萬金,如今還差六萬多金。”
他憤憤地說著,牙齒都用力到磨出咯吱聲。
虞禾都有點聽傻了,任務完成一人四百金,任務失敗罰金一千六百金。
在曲流霞手底下辦事,還真是貫徹了越努力越不幸。
她現在都有點懷疑,即便霽寒聲湊夠了她贖身的錢,曲流霞也未必會輕易放人。
更何況姑射山的修士不食人間煙火,除了些法寶器物以外,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了,她多半還得靠自己努力一下。
等十二泡得皮膚都發皺了,他才終於失望地鑽出水麵,抱著一兜子鱗片唉聲歎息,言語間不乏對虞禾的埋怨。
虞禾雖然欠了錢,心情卻不算太差。能與霽寒聲重逢,於她而言已經是最珍貴的事。
何況有了霽寒聲的幫助,她也不至於像個無頭蒼蠅一般胡亂摸索回家的方法。
姑射山不在中州,已經到了魁州的地界,雖然路遠又偏僻,卻是九境之內存世最久的仙門,藏書的豐富程度甚至更勝於棲雲仙府。
虞禾不相信這世間萬千奇聞怪事,沒有人與她有相似的經曆,多少也能找到記載。
兩人趕在冒名頂替被查出之前離開了瑤山,返回自在飛花複命。
臨走前,十二還找了瑤山的醫修討了好些傷藥,以免樓裏的醫師日後趁他病漫天要價。
虞禾畢竟不是原先的十九,回到自在飛花之前,望著那深不見底的深淵,心底還是有些發怵,不像十二沒有一絲猶豫,起劍便往下跳。
她磨蹭了一會兒,等做好心理建設才從崖頂往下一躍,利用風勁托著身體,輕盈地落在樓台之上。
然而等她站穩後往裏走,卻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麽。
直到聽見先她一步的十二忽然出聲:“今日怎麽不見人客,該不是謝衡之要找上門了吧?”
虞禾腳步一頓,抬起頭朝內室看過去。
往日樂舞徹夜不停的自在飛花,如今空蕩蕩的,連腳步聲都清晰可聞。
有人看到十二,說是有事要交代便將他領走了。
虞禾準備繞過大廳回到自己的居處,卻發現大廳亂糟糟的,酒水灑了一地,桌子也七歪八斜地擺放著,隻剩下一個紮眼的紅衣身影坐在矮桌前給自己倒酒。
而就在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板上,赫然被打穿了一個大洞。
虞禾經過的時候瞥了一眼,地板之下連著凸出的石壁,連同石壁都被打穿了,甚至能透過大洞看到黑黢黢的深淵。
應該是曲流霞太遭人怨,哪個暴脾氣的人客或者是她怨氣通天的同僚乾的。
想來不是謝衡之找上來了,否則此刻整個自在飛花都該被砸得粉碎。
“任務失敗了?”曲流霞忽然出聲。
三秋競魁上發生這麽大的事,作為情報販子,曲流霞早已知曉其中內情,於是也沒有多問。
虞禾有些擔憂,謝衡之找上她一次,是霽寒聲等前輩趕到及時,才讓她逃過一劫。
按理說下一次遇上了,謝衡之還是會對她出手。她既不想背十九的鍋,也不想讓謝衡之知曉她複生的事,日後可怎麽辦是好。
虞禾忍不住問:“我回到自在飛花之時意識不清,身上當真沒有謝衡之的東西嗎?他找去瑤山,似乎是認為我偷走了他的什麽法寶,若不交出,對整個自在飛花都是大麻煩……”
虞禾說的委婉,曲流霞聽得冷笑一聲,說:“你覺得我為了扣錢,收了法寶卻騙你說任務失敗。”
他嗓音忽然拔高,像是要嚴肅地聲明什麽。“我且坦白告訴你,這件事與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沒有就沒有,生氣做什麽?”
地上亂糟糟的,酒香混著脂粉的甜香,繚繞在整個內廳,連帶著虞禾的衣衫也沾染了這股香氣。
曲流霞麵容苦澀地飲酒,悶聲道:“你的同僚又多了一位,排行三十二,你是這裏的老人了,記得多指教他。”
虞禾抬步便要離開。“我沒這閒工夫。”
“一百金。”
她腳步一頓,下意識換算,一百金,抵尚善的兩片鱗。
猶豫片刻,她點頭道:“好吧。”
等虞禾上了樓,腳步聲漸漸隱去,曲流霞還坐在原地陰著臉。
他將酒杯重重摔在桌上,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道:“腦子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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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禾回到自己的屋子裏,立刻將門關緊,將腰兜裏發亮的鏤空銀球提出來。
“虞禾,你還好嗎?”
“我還好,我已經回到自在飛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