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的夜色下,徐由蜷縮在蒿草的深處。
那似乎帶著冰冷寒氣的長夜,總是令人刻骨銘心。
帶著毛刺的蒿草,並沒有那樣鬆軟。
即便在經由人體擠壓後,仍然顯得頗為生硬。
帶著濕氣的寒意,從那些細不可見的縫隙中滲入。
原本乾枯的地洞,在這個時候仿佛變成了一個一個正滴答著水的潮濕沼澤。
那些混雜著泥土的蒿草,則是沼澤泥濘的包裹。
「呼」
徐由朝著麵前呼了一口熱氣。
殘存著的溫度,化為黑暗中氤氳的蒸汽,在狹窄的空間中瀰漫開去,讓徐由的臉龐感覺到稍縱即逝的暖意。
但很快,便一如那漫漫長夜閃爍的、恍若晨光的星星點點,不多時便徹底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徐由掙紮著,往地穴的更深處鑽去。
他本不該在這個時候甦醒。
但剛剛似乎有人在猛烈搖晃他,讓他現在也覺得有些昏呼呼的。
地穴裡沒有光,隻有被徐由塞得滿滿的蒿草和一些亂七八糟的雜物。
徐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裡不是他原來的家。
原來,他住在一個暖烘烘的地穴裡。
阿父還在的時候,地穴總是暖烘烘的
但後來,那些光鮮的陌生人帶走阿父。
徐由也聽從阿父的叮囑,從那個地穴搬了出來,躲到了這個濕冷卻更為偏僻的地穴裡來。
阿父說:呆在這裡,等他回來。
這裡雖然難熬些,但最壞也就遇到野狗,不會遇到人
但他終究還是沒有回來
那些帶走阿父的是什麼人,徐由也不知道。
阿父說他們是大人、是好人。
但徐由記得阿父說這話的時候,扯著枯餅的手哆哆嗦嗦掉了許多細沫
阿父說他們要去找域外天魔。
徐由不知道什麼是域外天魔,阿父也不知道。
但那些人說,域外天魔荼毒人間,致使生靈塗炭。
徐由記得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們臉上飛揚的表情——像是剛吃了好幾塊枯餅一樣
外麵好像有什麼動靜,徐由換了個姿勢躺下,將耳朵貼在被焐得有些發熱的蒿草上。
隔著蒿草,徐由隱約聽到了什麼動靜。
他細細地聽著。
隨後,徐由猛然睜大了眼睛,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激動:
是那些帶走了阿父的人!
他其實也記不得那些人的聲音,但他們的聲音與這裡的人似是不同的。
他們的聲音總是那樣宏亮和清晰,一點也不沙啞。
大概他們每頓都有枯餅吃
太餓的時候,徐由一點也不想說話。
阿父要回來了嗎?
明明沒有吃飽,徐由卻覺得好像突然多了一些氣力。
他趴在地上聽著,卻好像聽到了一些、另外的雜聲。
那是尖銳的、並不那麼柔和的聲響
它們連綿卻又割裂,好像在黑暗中演練著一幕大戲。
徐由聽著聽著,忽覺得這長夜更冷了幾分
又是一群貪婪之輩
易夏緩緩收回巫幡,看向另外一邊正驚魂不定地朝著遠處逃竄的身影。
而在另外一邊的虛空中,則有著難以計數的零碎「物件」正隨著狂暴的氣浪轟擊在大地上。
那是那些試圖通過飛行來避開易夏的虛空怪物最後的物質殘渣
這個世界的虛空入侵,顯得過於零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