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你該喚我外公(1 / 2)

蕭祐安過來時已經摘掉了麵具,此時出現在周錦鈺麵前的是他的本來樣貌,周錦鈺好奇地打量著他,莫名覺得十分熟悉,開口道:

“前些日子鈺哥兒落水失憶,什麽都不記得了,但鈺哥兒看這位伯伯好生熟悉,想必您定是鈺哥兒極為親近之人,鈺哥兒見過伯伯。”

他比朱雲娘長得更像蕭祐安,尤其是越長大像得越多,當然會覺得蕭佑安好生熟悉,可蕭祐安不會這麽想,隻覺得同外孫之間是什麽都阻隔不了的血脈親情。

蕭祐安衝他一笑,“不是伯伯,鈺哥兒該喚我外公。”

“外公?”周錦鈺不敢相信地撲閃著黑亮的大眼睛,“怎麽會是外公,您明明看起來和我爹的年紀差不多。”

蕭祐安挑眉一笑,伸手捏了他的小臉蛋兒一把,“乖孫,不是外公年輕,是你爹長得太著急。”

周錦鈺下意識就反駁:“外公莫要胡說,我爹永遠也不老,我爹是天下第一好看。”

蕭祐安坐到周錦鈺身邊兒,大度的一擺手,“好吧,那就你爹天下第一好看。”

“外公也好看。”周錦鈺補充道。

“比起你爹呢?”蕭祐安逗他。

周錦鈺:“在鈺哥兒心裏,爹是第一好看;在爹的心裏,肯定還是外公第一好看。”

蕭祐安哈哈大笑,從自己的手腕上褪下一串護身流珠戴在周錦鈺的手腕上,卻發現孩子的手腕太細,根本就戴不住,隻得做罷,心中升起一片憐惜。

“鈺哥兒喜歡古琴?”他問。

周錦鈺小臉兒上的表情有點兒一言難儘,他總覺得他應該喜歡,可實際上在學的過程中,實在太挫敗,他咬了咬嘴唇,道:“外公,古琴很好,鈺哥兒應該學會。”

蕭祐安摸了摸他頭,“沒有什麽應該不應該,現在你彈給外公聽,不要管什麽指法,把你對古琴的厭惡發泄出來。”

“沒有厭惡。”周錦鈺不承認。

“你有。”

“鈺哥兒沒有。”

“你有。”

“都說了沒有不喜歡。”

蕭祐安不與他爭辯,把孩子抱到一邊兒,自己坐於古琴案後,抬手,起勢,調音,熟悉了一下手下的古琴,開始彈奏。

蕭祐安的手那簡直不是手,行雲流水,指尖的那個靈動啊,乾淨利落帥!甚至讓你對這雙手產生頂禮的膜拜,讓你願意僅僅為了這樣一雙手去死。

傳聞燕太子丹命美人為荊軻彈奏古秦,荊軻驚其手之靈動秀美,這樣的美手美隻是必要條件,挑、勾、抹、剔、摘、托、劈其動作的靈動跳躍才是最有感染力的動勢之美。

端王終於明白母後為何對這位舅舅如此的推崇,甚至比她親生兒子看得還重,也明白了當初太子府被包圍的水泄不通,連太子府的一隻鳥兒都逃不出去,為何獨獨太子能逃出生天。

麵對著眼前的簫祐安他也下不去手,此人已經不能用風華絕代形容,鈺哥兒長大了也必不會比蕭祐安差,隻是現在孩子能不能長大,連他自己心裏都沒底了,隻盼著蕭祐安的醫術能如傳聞中那般神奇。

一曲《聶政刺韓傀》千古絕音,悲壯滄桑中透出激越的殺伐之氣,淒婉處柔情一腔,九轉回腸;憤慨時,紛披燦爛、戈矛縱橫;最後又轉至大夢一場,醒來不知身是客的餘音嫋嫋。

曲罷,室內寂靜無聲。

好半天,端王率先從蕭祐安營造的情緒中清醒過來,擊掌讚歎。

周錦鈺滿臉興奮,大眼睛裏閃著前所未有的光芒,“外公從頭教我,鈺哥兒要學,要練到外公這樣!”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自己總是提不起興趣了,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見識過古琴的真正魅力,雖然不應該,但是必須得承認,爹彈得比外公可差太遠了,技術上比不了,意境上更是差了一大截。

蕭祐安怔住,《聶政刺韓傀曲》彈奏之難,足以讓人望而卻步,而他剛才又幾乎把技藝施展到極致,就是為了要讓外孫望而卻步,沒想到竟然事與願違,反而激發了外孫的好學之心。

小外孫和他死去的歲小舅舅真的很像,長得像,性格脾氣也像,那孩子太過可憐,他娘抱著才剛剛歲半的他,被亂箭射死,唯恐死不透,孩子被射成了血篩子。

他怎麽能不恨,恨自己整日散漫不學無術;恨自己不習帝王之術,不了解朝廷之危局,不知亂臣賊子之心;恨大廈將傾,自己內不能為父皇分憂,外不能救國家於為難。

他的琴棋書畫幫不了他,他的仙丹妙藥幫不了他,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親人被人如割草般屠戮。

他終於明白,生在帝王之家,身為太子,他最該學的是治國之策,是帝王心術。

鈺哥兒可不能走他的老路。

蕭祐安笑道:“好啊,外公教你,不過要等我們鈺哥兒身體好一些了再說,磨刀不誤砍柴工,外公又跑不了,不急於一時。”

周錦鈺點點頭,“我聽外公的。”

端王微愣,一個月以來,周錦鈺在王府除了同自己親近,對待其他任何人和事都提不起什麽興趣,沒想到對蕭佑安竟然接受如此之快。

對蕭祐安來講,雲娘才出生幾個月就與他分開,那時候他自己如喪家之犬,東躲西藏,一腔國破家亡的悲憤,滿心都是報仇雪恨,哪裏有心思顧忌女兒。

後來見到雲娘,她已為人婦,認不如不認,讓她知道自己是前朝的公主對她沒有任何好處,除非有朝一日……,再認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