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小修(1 / 2)

從主屋出來,周二郎帶著兒子去主屋午休。

周錦鈺中午吃得多又太油膩,二郎擔心他會積食,一隻手托住孩子的手掌,指腹順著兒子拇指指根橈側緣向著指尖方向緩緩推拿。

小孩子本來就新陳代謝很快,其實周錦鈺並沒有覺得吃得多了不舒服,不過有一種不舒服叫“你爹覺得你不舒服”。

二郎這種離心推的手法叫“清胃經”,推了約莫一會兒,又把雙手掌心搓熱,以孩子的小肚臍為中心,順時針輕揉。

他的力度比平時略輕了一些,這會兒剛吃完飯沒有半個時辰呢,力度大了,反而對孩子沒什麽好處。

初冬的午後,太陽光不是很熱烈,溫柔地鋪了半邊床,舒服地讓人昏昏欲睡,周錦鈺懶懶地躺在鬆軟厚實的被褥裏,被父愛捋得渾身舒坦,就差發出小貓兒一樣的咕嚕聲。

享受的小模樣兒可愛極了。

小孩子入睡很快,沒多一會兒,周錦鈺濃密的小睫毛耷拉下來,覆蓋住薄薄的眼皮,陽光映照出孩子鼻尖兒上若有似無的白色嫩絨絨,生命是這般的生動美好。

戰場上屍體堆疊,殘肢斷臂,鮮血噴濺的畫麵仿佛還在眼前,沒有人可以適應良好,何況連家裏殺隻雞都嫌棄血腥而不去看的周二郎。

他性子比大郎要狠,但這個狠勁兒並未真正有機會落到實處,大郎經曆過被狼群攻擊,手撕群狼的血腥殘酷,心誌遠比二郎要強大得多。

儘管周二郎給自己做了足夠的心理預期,但當利箭就從他的眼前飛過,刺入一個士兵的胸膛,他甚至能夠聽清楚利刃入肉的“噗呲”聲。

一個活生生的人轉眼間就灰飛煙滅了,人命在這裏變得一文不值。

對他來說,製定誘敵深入這一策略時,曾經興奮難眠,一想到能乾掉哈撒的精銳,就讓他無比激動,身為一介書生,他卻要在戰場上征服這片土地!

但到了真正乾掉哈撒的精銳的那一刻,周二郎的心情是無比複雜的,漫山遍野的屍體,鮮血染紅了每一寸土地,有敵人的,亦有自己人的。

他需要一遍遍強調,告訴自己這些人必須死,他們不滅,死的就是大乾朝的百姓,才能抵消內心的不安。

親身經曆了這樣的血腥殘酷,周二郎知道自己不一樣了,至於哪裏不一樣,他亦說不太清。

意識從血腥戰場上抽離,周二郎忍不住低頭親了下兒子的小額頭,朱雲娘正好進屋瞅見,抿著嘴兒笑。

周二郎見雲娘進來,把兒子往裏側抱了抱,招呼她上床。

朱雲娘拉上簾賬,脫了鞋子外衣,輕手輕腳上了床,二郎掀開被子的一角兒讓她進來。

雲娘剛從外麵進來,身上還帶著寒氣兒,道:“身上涼呢。”

“無妨。”周二郎攬了她過來。

兩口子躺下,朱雲娘說起周鳳英的事兒來,周二郎先是微微詫異,隨後啞然失笑。

“大姐不是蘭姐兒,她可不是個吃虧受氣的性子,就隨她折騰去吧,她自己高興就好,左右不過是個商戶,真要有什麽麻煩,自有我為她兜底。”

見二郎心情不錯,朱雲娘小聲嗔道,“雲娘有時候真得羨慕大姐。”

周二郎食指輕點了下她的額頭,“羨慕大姐乾嗎,大姐是個命苦之人,莫要太貪心。”

周二郎沒有明說,但那意思很明顯了,你已經是幸運之人,何必妒忌可憐之人得到的一點兒偏寵。

朱雲娘往二郎懷裏靠了靠,小手攬上對方的腰,輕聲道歉,“雲娘知錯了。”

周二郎長指安撫般地劃過雲娘的長發,道:“不是說想自己開間鋪子嗎?五千貫夠不夠用?”

聽到夫君這話,朱雲娘美眸不由瞪大,有些不敢相信地重複道:“五千貫?”

周二郎點頭,“京城之地,尺地寸金,選個地段好的,五千貫亦不算多。”

朱雲娘有些激動,“夫君就不怕雲娘都賠光了嗎?”

周二郎摸了摸她頭,“先可著這五千慣造去,折騰光了,夫君再給你,隻要銀子砸得夠,你想賠都難,你又見過哪個有背景的鋪子虧錢了?”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你卻不能出麵的,需得找個可靠的人幫你打理,你隻管在後邊兒操控著就可以。”

朱雲娘這下真的激動了,她不像人家那些官夫人,有娘家人撐腰,有足夠的嫁妝保證自己在後宅即便是不得寵,亦能過得很好,她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二郎的真心上。

就算有鈺哥兒又如何,伸手管人要錢總是要手心朝上的,手心朝上久了,都活得不像自己了。

雖說二郎從不限製她花銀子,可她花銀子的時候卻不敢不顧及二郎的想法,雲娘不由摟住了丈夫的腰,是的,她已經比很多女人都幸運了。

二郎不是什麽癡情人,但他有責任心,作為一個丈夫,該給你的絕不會少,但你若貪心太多,他亦不會慣著。

其實這樣已經勝過世上很多夫妻了,所謂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也隻能如此了,話本子裏的故事永遠隻能活在話本子裏,那個女子若是當了真,這輩子都會變得不幸。

這幾日周二郎帶著兒子讀讀書,作作畫,興致來了殺上一盤,要麽就帶著孩子練習吹曲子,悠閒的時光過得很快。十天的假期一眨眼就用光了。

一大早,才剛剛寅時,周二郎就爬起來,今日需要上早朝,半刻耽誤不得,雲娘伺候他換好官服官靴,要送他出門兒,周二郎抬手製止了她,“天冷,躺下再睡會兒去吧。”

周二郎大步出了屋門兒,外麵天光未亮,落落殘星懸綴天邊,周二郎緊了緊身上的裘衣,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