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天還沒亮,燕明蕎就聽見外麵丫鬟嘰嘰喳喳嘻嘻哈哈笑鬨的聲音。
偏偏她們還覺得自己很小聲了,“噓,姑娘還沒醒呢,咱們小聲點。”
她已經醒了!
燕明蕎翻了個身,她人小火力旺,左右都暖和,也就腳底是涼的。
有點想念莊子的炕。
外麵還在說話,好像是林棗,興奮地說了句,“姑娘給年禮,夫人也給,咱們屋的都拿了兩份。”
是的,燕明蕎提前一晚讓李嬤嬤今早給屋裏丫鬟發年禮。
她今年賺的銀子多,月例還翻了一倍,儘管買了個二百多畝帶溫泉的莊子,但手頭還是很寬裕的,還剩三千多兩銀子呢。
她能賺錢,也是因為屋裏人省心,用心給她打點衣食住行,所以她才能更好地讀書、做生意。
也有她們的功勞。
燕明蕎打算把剩下的這些銀子拿來做生意,不過要等開春,現在還不急。
再說林棗她們,一直都聽話不惹事,燕明蕎今年多給了銀子,又怕明年賺的少還要給這麽多,所以就隻翻了一番。
這漲上去再降下來,就不好看了。
一人二兩銀子,外加一匣玉芳齋的點心,算著有三兩銀子了。
而沈氏給年禮,整個正院都有,也是一人二兩,外加一盒點心,看樣子今年定下了燕明軒燕明玉的婚事,是真的高興。
下人們喜氣洋洋,燕明蕎被吵醒也不惱,過年嘛,今天不一樣。
燕明蕎在床上滾了兩圈,忽然發現床上有個地方有些硬,她忽然想起前幾日二姐姐講的豌豆公主的故事……豌豆公主睡覺的時候能感覺到十層棉褥
她坐了起來,在褥子上摸了摸,好像真有東西。等把褥子掀開,燕明蕎摸了個小紅袋子出來,裏麵藏著一個好大的金豌豆。
肯定是二姐姐給她的!二姐姐還給她壓歲錢。
燕明蕎捧著紅袋子傻樂一會兒,衝門外叫了聲林香,外麵聲音頓時笑了,林香立刻端著水盆進來了,“姑娘醒啦,該起來給夫人老夫人拜年了。”
“啊,這是昨兒二姑娘吩咐奴婢的,說要把東西放姑娘褥子
林香看著燕明蕎手裏的紅袋子,沒等問就交代了,也是因為二姑娘和五姑娘關係親近,若是別人,林香可不敢應承下這事兒。
下人做事全看主子,主子和哪個院子關係親近,下人就和哪個院子的丫鬟親近。
林香和流露她們關係就很好。
燕明蕎笑了笑,“我知道是二姐姐送的,先梳洗吧,一會兒去給母親祖母請安。”
說話間門,燕明蕎就把燕國公老國公忘了。
大約是受母親和二姐姐的影響,再加上從前在梧桐苑住的那幾年燕國公極少過問,對燕國公她沒什麽期待,也不會想著父親摸摸她腦袋,問問話。
而老國公常出門會友,孫子輩不管對誰都不怎麽親近,所以感情也就那樣。
但是對祖母就親近,燕明蕎想去和母親祖母討紅包,她不缺銀子,就是想討個好彩頭。
今日請安來的都早,包括蘇巧慧在內的,早就過來了。
在屋門口說著話,看上去一團和氣。
別看燕明蕎就住正院,但規矩是規矩,請安也是在外麵等著的。燕明玉向來踩著點來,現在還沒過來,燕明蕎就站到了燕明月後麵,“三姐姐。”
說完,她又衝著燕明茹點了下頭,“四姐姐。”
孟小娘看著這番場麵,把腦袋轉向了另一邊,她一直覺得燕明蕎搶了明芸的東西,所以對燕明蕎一直不太喜歡。
隻是事情已成定局,五姑娘如今好好待在正院,還有就是……這五姑娘一來,大公子和二姑娘婚事都有了著落,雖然其中沒啥關係,但止不住有人往這方麵想,再弄個福氣好的名聲,加上有夫人老夫人護著,孟小娘想使法子也沒辦法。
明月現在和正院關係不錯,孟小娘是不懷好意,但也不會放著好處不拿給女兒使絆子。
現在要緊的是蘇巧慧的肚子。
她看著就長氣,一個孩子,蘇巧慧還拿著當眼珠子。
蘇巧慧臉上帶著幸福的光暈,她身後有丫鬟仔細扶著,看肚子有四五個月了,臉上多了點肉,也白淨了許多,頭上簪了兩根銀釵子,還有一根玉步搖,看著比剛來時俏麗了許多。
啊呸,孟小娘在心裏啐了一口,東施效顰的玩意兒。
夫人她對付不了,這麽一個小玩意,在這兒裝什麽裝。
孟小娘沒看多久,因為燕明玉就過來,一眾人給燕明玉行了禮,緊接著沈氏身邊的寧湘出來,請眾人進去,這才進屋。
沈氏和燕國公坐在上座,她今日穿了石榴紅色上襖,顏色這襯得氣色極好,頭上一套珍珠頭麵,典雅大氣。她說了幾句吉祥話,才道:“今年咱們府上事事遂心,明澤明燁都考中了,府上也添了新人,我也盼著明年府上越來越好,人丁興旺。”
燕明澤立刻道:“母親說的是,兒子一定用功,爭取三年後考中舉人。”
燕國公也說了兩句,“你們要懂事,知道孝順長輩,別光長年歲,別的越來越往後走。夫人這一年也辛苦了,操勞這麽一大家子的事,做妾室的要知進退,做兒女的要知感恩。”
燕明玉不禁想,這當爹的,糊塗一年,竟然也會說好聽的話。
燕國公笑容中帶了兩分討好意味,沈氏跟著笑了笑,這麽多人,不能讓燕國公沒臉,她道:“都是妾身應該做的。”
燕國公道:“那也辛苦,今日讓虞小娘她們多幫幫忙,夫人你歇歇。”
燕國公知道虞小娘是沈氏的人,這樣幫一日,也不會養野心,有些時候他考慮的還是很周到的。
沈氏點了下頭,對著一眾兒女一人說了幾句話,到最後,兩人給小輩了壓歲錢。看小輩們拿了壓歲錢,她道:“老夫人想必已經起了,你們快些去壽安堂請安吧。”
燕明蕎悄悄看了眼紅包,母親給的和去年一樣,是刻著鬆柏的銀餅,父親給的一把銀豆子,銀燦燦的。
一眾人又去了壽安堂,走著走著,燕明蕎手裏多了一樣東西,是個紅色的小荷包,上麵繡著花紋,是個額頭帶著王字的小老虎。
燕明蕎打開一眼,裏麵是隻銀打的小老虎,明年就是虎年。
她往左邊看了眼,燕明月正好從她身邊經過,但是沒看她,看來這是三姐姐給的。
她今年多了好多壓歲錢呀。
這麽個小動作沒有驚動別人,燕明月給這個一是為以前的事道歉,二來,她是當姐姐的,若非母親幫她管鋪子,肯定就越賺越少,最後被收上去。回報的總歸是少了些,母親和二姐姐不缺什麽,和燕明燁說話不多,給妹妹好了。
一個小老虎不值多少錢,而且妹妹還挺可愛的。
她給了燕明蕎,也給了親妹妹明芸。
燕明芸跟孟小娘住著,性子越來越怯懦,可能小娘覺得她長大了心野了,就使勁管著妹妹。
才四歲,就要日日背詩讀書,每日得有一個多時辰花在背詩上,再加上日日聽孟小娘念叨,性子能好才怪。
燕明月想管,可總不能把明芸接到她院子裏住去,興許等明芸像她這般大的時候就好了,她以前也不懂事來著。
到了壽安堂,寧氏和老國公早就準備好了壓歲錢,分給了一眾孫子孫女們,連蘇小娘肚子裏未出世的孩子都有。
這邊請了安拜了年,等吃過早飯,就要去關係好的幾家串門拜年了。
去年去了長公主府上,還有沈氏交好的誠康伯府,今年也要去的。
燕明燁去找同窗了,今年沈元景沒回來,大哥也不在,他和二姐姐明蕎她倆玩不到一塊去,府上跟他差不多大的就剩個燕明月燕明澤,那還不如出門。
去街上放爆竹,還有看鬥雞雜耍,哪個不比在家裏待著強。
省著聽燕明澤說一定考中舉人這種話。
燕明軒不在,到底是不一樣,不過燕明軒有寫信回來,他到瀘州了,一切都好,他還寄了許多當地特產回來,一份給鎮北侯府,一份等過年時送去安陽侯府,也算他不能親自登門拜年的賠禮。
信約摸是卡著過年這兩天送的,隻是早到了,沈氏見長子這樣還挺欣慰的,隻要不自暴自棄就好。
其他的,她這個做母親的都能做。
燕明蕎是不知道沈氏的煩惱,她和姐姐一塊兒去各家拜了年,然後回府吃了個中午飯,這下就等著晚上吃年夜飯守歲了。
天快黑的時候,楚錚過來了,招呼燕明蕎去放煙花。
楚堪疑下午就進宮了,楚錚好不容易等到太陽落山,這會兒天雖然黑了,但是天上火樹銀花,一陣一陣乍然開放,看著亮晃晃的。
楚錚早想來了,他準備了一車煙花爆竹,能放到楚堪疑從宮宴回來。
沈氏和燕國公去了宮宴,燕明蕎和祖母說過之後,這才帶丫鬟和楚錚出門了。
臨走前她問二姐姐去不去,燕明玉有點想又不太想,最後囑咐兩句,讓楚錚好好看著明蕎,就回屋補覺了。
晚上還得熬到子時,她已經好久沒那麽晚睡了,不先睡會兒一會兒得困死。
寧氏樂嗬嗬地逗著幾個小孫子,燕明月和孟小娘她們打起了葉子牌,就連蘇巧慧也和許秀心幾人說起了閒話,一年年尾,好像都摒棄前嫌,什麽都不計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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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街上,燈火如晝,鞭炮聲、敲鑼打鼓聲、小孩亂跑大叫的聲音交織在耳邊。入目是金黃色的燈火,人來人往,好像都穿著紅色,街邊有剪紙的老太太,還有吹糖人的老爺爺,顯得無比喜慶。
燕明蕎今日也穿了紅色,楚錚雖然沒穿紅,但是束發的發帶是紅的。
燕明蕎一手捂著耳朵,另一隻手被楚錚拽著,“小世子,咱們這是要去哪兒放煙花呀?”
周圍太吵,楚錚沒聽清,回頭光看見燕明蕎張嘴了,還缺個牙,“啥?”
燕明蕎大喊道:“去哪兒放煙花!”
楚錚還是沒聽清,“你說啥?”
燕明蕎深吸一大口氣,“去哪兒?!”
楚錚這回聽清了,“護城河邊,在那兒放天上河麵都能看見。”
楚錚想象中,天上煙花,河裏金光閃閃波光粼粼,肯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