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錚悄悄對燕明玉道:“不過他要是跟我噓寒問暖,我會更害怕。”
都沒這樣過,像被鬼附身了一樣,那多瘮人。
燕明玉想了想,忍不住勸了句,“你父親為人如此,你是第一次當兒子,他也是第一次當父親,互相體諒吧。”
想楚堪疑在西北,但和燕國公關打聽關心孩子的次數差不多,楚錚可以大笑了。
往好了比自己難受,那還不能往不好的比嗎。
楚錚摸了摸鼻子,“那倒也是。”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說:“反正我也沒多孝順。”
燕明玉:“……”
她看了看旁邊的少年,比她就矮了一點,冬日裏也不知道是真不冷還是裝不冷,穿得很薄,但揚著頭,看著意氣風發。
反觀自己,穿得厚實又敦實,手裏還抱著個小手爐,一點都不冷。
這孩子怎麽不知道保暖呢。
燕明玉道:“帶衣服了嗎,回屋多穿點,不然明蕎可不和你玩。”
楚錚是真不冷,他火力旺,怎麽是個人都覺得他冷啊,明玉說的話他還不能不聽,回去披了件披風,這回是暖和了。
楚換好衣服錚問燕明玉:“明蕎呢?”
燕明玉左右看了看,前兩日下過雪,莊子景色不錯,幾百畝地全是雪,有的是能玩的地方。妹妹八成去打雪仗堆雪人了。
在國公府雖然也能玩,不過府裏的姑娘要嫻靜端莊,被人看了總歸是不好。燕明蕎很喜歡下雪,但頂多攢個小雪球,放在屋外,隔一會兒去看看。現在可算能玩了,自然要玩個夠本。
要是沈氏可能怕在外麵冷,但燕明玉覺著啊,這麽大的孩子,哪兒有不貪玩的,就由著妹妹去了。
燕明玉想進屋躺著了,“你去地裏找找,快去吧。”
楚堪疑未見得來,就算來了也不可能在這個莊子住的,跟他見一麵估計和楚錚見他差不多。
侯爺。
嗯。
都能想出來,那就沒什麽期待的了,跟楚堪疑說話,還不如去看話本子呢。
話本多好看。
楚錚找到燕明蕎的時候她正在和莊戶的小孩兒玩打雪仗,入目全是雪,遠處幾條深色的線是群山。
雪天一線,燕明蕎穿著紅色的衣裳,披著一件白鬥蓬在雪地裏跑來跑去。
地上的雪還是乾淨的呢,燕明蕎恨不得長在雪地裏,冬天馬上就過去了,不玩就太可惜了。
第一日下雪的時候她和林香堆了兩個大雪人,那會兒的雪軟軟的,像是揉麵團。放過兩日的雪不好攢雪球,不過前兩日下的雪很厚,地裏全是雪,稍微用力一掰,就能掰一大塊兒,嗖一下扔出去,也省著攥雪球凍手了。
林香和幾個丫鬟就站在不遠處,怕自家姑娘玩著玩著跌了,好有人照看。莊戶的孩子有男有女,湊了七八個,拿著莊稼秧子堆成的草垛當掩體,天上雪球飛來飛去。
林香給這邊人打點銀子,莊戶也懂事,讓自家孩子陪東家玩,讓著些,保準玩的痛快。
於是,別人扔的雪球鮮少能扔到燕明蕎身上,燕明蕎扔的,十有六七能砸中。
燕明蕎又不傻,她都看見一個人明明沒扔中,結果傻乎乎地往雪球上撞了!
小雪餅吧嗒一下砸他身上,人也不惱,咯咯直笑。
燕明蕎就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
雖然扔得痛快,可她想要的打雪仗不是這樣的,她想要有來有往的,可現在,除了羊皮小靴子的鞋底和裙擺,其他地方都沒雪,連濕都沒有,這群人就在這兒逗她玩兒。
正猶豫著要不要繼續玩,燕明蕎聽見楚錚喊她,“明蕎。”
燕明蕎回過頭,一看是楚錚,高興地晃晃手,“小世子。”
林香幾個丫鬟趕緊行禮,正在地裏掰雪塊兒的孩子原地站著有點不知所措。
他們知道來小住的是貴人,眼下又來了一個,也不知道該喊什麽。
楚錚對林香道:“你們先回去吧,我和明蕎玩一會兒。”
這人和人也是不同的,若是燕明燁說這話,林香肯定不放心,但楚錚看著就靠譜。
林香福了福身,帶著雪竹她們離開。
楚錚對燕明蕎道:“玩了多久了。”
燕明蕎癟了癟嘴道:“有一刻鍾了,不過,他們不敢砸我。”
楚錚很快就明白過來了,他盯著林香她們走遠,對著一群小孩招招手,“跟你們商量商量。”
他從懷裏摸了一個荷包,掏出一把銀豆子,“算我一個,一塊兒玩打雪仗,我和明蕎一起,你們一起,使勁打就是了,別看不起人,打完這些就是你們的。”
一眾孩子眼裏發亮,雖然他們在莊子裏,比城外那些窮苦百姓日子好過的多,但誰見過這麽多銀子啊。
燕明蕎看向楚錚,“小世子……”
楚錚安撫道:“聽我的就是了,不是想痛快點玩兒嗎。”
他又對莊戶孩子們道:“玩嗎?”
燕明蕎的確想玩的痛快點,府裏林香不跟她玩,四姐姐也不怎麽說話,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能遇見這麽多年歲相當的。
不玩就可惜了。
“那我聽你的。”
有道是,有錢不賺是傻子,他們又不傻。
出來陪燕明蕎打雪仗的一共七個,四男三女,本來三個女娃兒和燕明蕎一起,但是挨雪球砸的是她們三個,反正不會讓雪球打到燕姑娘身上。
現在說一起玩,隨便玩,還有銀子拿,哪還有這種好事啊。
當即點頭就答應了。
楚錚沒立刻給錢,“別放水,不然誰也拿不到錢。”
楚錚和燕明蕎一起,剩下七個一塊兒,最大的那個九歲,最小的才六歲。
楚錚回頭對燕明蕎道:“你躲我後麵。”
燕明蕎愣愣地點了下頭,然後眼疾手快地蹲下拿了個雪塊,準備一會兒打個出其不意。
楚錚話剛說完話,腦袋就被砸了一下,他回過頭,見一個高一點的少年眼冒狼光,躍躍欲試,似乎在試探楚錚說話算不算數,就是他扔的。
跟楚錚比準頭,誰也比不過。
楚錚一個雪球扔過去,正砸中了那人的腦袋瓜,雪球散著掉下來,燕明蕎也趕緊丟了一個,不過沒砸中。
兩個打七個,本來沒什麽勝算,可是誰讓楚錚自小習武射箭,準頭比他們強多了。
楚錚砸中就相當於她砸中,楚錚被砸不是她被砸,雪球七七八八飛過來飛過去,燕明蕎躲在楚錚後麵,砸她的少,砸中的也都砸楚錚身上了。
燕明蕎心裏偷笑,她使勁砸了幾個,這回砸中的少是少,但至少都是她自己扔的。
一群人圍著雪地跑,雪地裏熱火朝天,全是腳印。
燕明蕎一個不查,挨了一下,雪沫從頭上散開,順著領子滑進去,冰了燕明蕎一個激靈。
好涼啊,她嘶了一口氣,楚錚跑過來看,“被誰砸的?我去給你報仇。”
燕明蕎搖搖頭,“不知道啊。”
她根本沒看見是朝哪邊飛來的,就迎麵砸來一個球,那麽多人,誰知道是誰打的。
楚錚說了會兒話的功夫,腦袋就被罩了一堆雪,他道:“沒事兒,我全扔一遍就是了。”
這回楚錚兩隻手左右開弓,把這群小孩打的屁滾尿流。
燕明蕎趁著“戰火混亂”趕緊扔了幾個,也不知道是第幾個的時候,楚錚叫了一聲,“燕明蕎你都砸我身上了!”
燕明蕎已經分不清誰是誰了,“不是吧,你被打的這麽慘,你怎麽知道是我砸的?”
楚錚跳腳道:“我還怕你被砸呢,結果一個球就朝我臉上過來了!”
燕明蕎弓著腰往後退了幾步,“那是我不小心,小世子,我們打別人。”
燕明蕎雪球隻朝著長得高長得大的人砸,她也沒少挨打,但還是楚錚被打的最多,衣服上,毛領子上都是雪沫,今日太陽也大,跑著跑著燕明蕎就跑不動了,坐在雪地裏起不來。
那七個孩子也累得氣喘籲籲,一直喘氣,根本跑不動了。
一個小姑娘跑到燕明蕎身邊,想拉燕明蕎起來,“姑娘,地上涼。”
燕明蕎擺擺手,“我就坐一會兒,沒事兒。”
楚錚也喘氣,不過他沒燕明蕎那麽累,他拍了拍身上的雪,把銀豆子分給大家,“行了,你們回去吧。”
等人走了,楚錚抖了抖身上的雪,他打人也被打,就算七個人準頭不行,可總有兩個能打到他。
倒是不疼。
楚錚朝著燕明蕎走過去,“別坐著了,多涼。”
燕明蕎雙手撐著爬起來,“我緩過來了,沒事兒,我穿得厚,根本不涼。”
楚錚笑了笑,“行了,回去吧,這回玩痛快了吧。”
是挺痛快,燕明蕎覺得也奇怪,怎麽挨打還痛快呢,她現在臉是冷的,手和腳是暖和的,尤其是手,紅彤彤的,像蘿卜條。
她想到了一點,出來玩,若是還顧及著身份,那自然不儘心。
玩打雪仗,哪兒有光打人不挨打的。
燕明蕎抖了抖頭上的雪,“小世子,一會兒回去要喝薑湯,然後烤烤火,就不冷了。”
楚錚說:“我本來也不冷。”
都快熱死了。
燕明蕎笑了笑,哈了好幾口白氣,“這邊還有溫泉,小世子可以去泡。”
楚錚嫌熱,“我不喜歡泡溫泉,有馬嗎,我想騎馬。”
她們坐馬車來的,怎麽可能沒馬呢,“有馬,那也得先喝薑湯才行。”
楚錚心想喝就喝,薑湯而已,明蕎也是為了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