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鎮北侯(1 / 2)

燕明月看了眼還在吃飯的燕明蕎,不由嗤之以鼻。

這是在梧桐苑的時候沒見過好東西嗎,怎麽不分場合,光顧著吃。

燕明玉也是。

正堂四周擺著蓮花燈,縱然是黑夜,屋子裏麵也亮如白晝。

伺候的丫鬟們都低著頭,燕國公似乎起了興致,要是燕明月不提,他差點忘了給了幾個女兒鋪子這事兒。想想也有一個多月了,聽燕明月的意思,似乎經管的還不錯,“這一月,都學了什麽?”

燕國公想考究一下。

沈氏不輕不重地看了燕明月一眼。

欲揚先抑保全自身的本事,燕明月和孟小娘學了個十成十,便是挑事也是偷偷摸摸地挑事,不會堂而皇之突然當著眾人的麵問——不知二姐姐和五妹妹的鋪子什麽樣了。

燕明月微低著頭,答道:“看賬本學了些,知道雜貨鋪一年到頭逢年過節生意最好,因為走親訪友都喜歡送紅糖這些。還有一個月就過年了,鋪子下個月生意會更好。別的學得比較淺顯,女兒就不獻醜了。”

燕明月還真做了功課,經營雜貨鋪也有門道,雜貨鋪裏麵賣的東西比街攤位稍貴,但什麽都有,在一家店就能買到許多。

大到瓷盤鐵盆,小到米油香料,不過,因為賣的就是這些東西,很難賺大錢。

一個月幾十兩銀子就差不多了。

燕國公本來也沒想過把鋪子給燕明月後生意能更上一層樓,就是賣雜貨,再賺錢能賺多少。

也是因為如此,燕國公才給燕明玉她們雜貨鋪子,沒給別的,他也怕做不好生意慌了。

燕國公目光帶著讚許,道:“不錯,不懂之處多問問你母親。”

燕明月點了點頭,“女兒明白的,我頭一次學管家,該腳踏實地,不能眼高於頂,不懂之處我會多問母親的。”

燕明軒看了眼兩個妹妹,明蕎還在吃東西,而明玉拿著筷子,看著臉色極其不高興。

難不成,父親也給明玉明蕎鋪子了,總不能隻給三妹妹一人。

燕國公覺著,雖然這個女兒學問上沒什麽建樹,但做生意還算馬馬虎虎。

日後嫁人,管好中饋,婆家未必不能高看一眼。

他突然想到燕明玉和燕明蕎也管了一間鋪子,也有一個多月了,不知現在成什麽樣了。

“明玉和明蕎的鋪子如何,生意可還好?”

孟小娘聽聞此話心猛地一跳,唇角帶了點笑,眼含鼓勵地朝燕明玉燕明蕎看了過去。

姐妹倆坐在一塊兒,因為家宴,免不了說話,倒是平日裏一塊吃飯,話少些。

但燕明蕎光吃飯了,本來家宴就是吃飯,菜還更好吃些。

她碗裏是燕明玉和沈氏給她加的菜,有一塊紅燒蹄膀,蹄筋燉的軟乎乎的,紅燒醬汁的顏色也好看,而且還沒骨頭。

半隻脆皮乳鴿,烤製的,外皮金黃酥脆,內裏汁水豐盈,軟爛適中,還有一塊魚肚子,二姐姐給她夾的,燕明蕎想留在最後吃。

她光顧著吃飯沒聽清父親和三姐姐說了什麽,不禁求助地看了燕明玉一眼。

燕明玉聲道:“你三姐姐剛在說經管的鋪子,生意還不錯,上個月利潤有三十多兩,父親問完她了,現在問我們鋪子的事兒。”

這種場合,多是燕明蕎說話多,她功課好,年紀又小,說什麽都不會有人計較。

她擦了擦嘴,看向燕國公。

坐在主位上的寧氏卻是不知管鋪子這事兒的,“什麽鋪子?”

沈氏溫聲解釋道:“明玉馬上就議親了,所以兒媳讓明玉先學著管家,明蕎是因為聰慧,她還學了算術課,多學一樣也吃得消。明月過了年都十二了,也不小了,平日課程還少,所以她和明茹也跟著學。”

“媳婦想著光看不做是紙上談兵,所以兩人管一間鋪子,管著管著就會了。”沈氏笑了笑,道,“這不,挺像模像樣的。”

像模像樣似乎在說燕明月,又好像在說燕明玉和燕明蕎。

寧氏點了點頭,等燕明蕎開口說話。

燕明蕎道:“祖父祖母,父親母親,我和二姐姐想著,賣雜貨,鋪子的利潤永遠都上不去,便自作主張,換了門生意做,改成了賣吃食。這樣既能多賺些銀子,也能親曆親為,多學些東西。”

燕明玉曾帶廚娘去過壽安堂,寧氏吃過那些菜,很合口味,按這麽來出去賣也使得。

孟小娘隱隱覺得不對勁,若是不好,燕明蕎不該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嗎。很快,她聽燕明蕎道:“裝潢花了一個月,前兩日鋪子開業,生意還不錯。”

燕明蕎自己說肯定謙虛著保守著說,不能自吹自擂說生意很好。

這兩日沒去看,但二十六那天,流水就有三十八兩,因為打了折,利潤四成算,也有十幾兩銀子。

後頭生意就算沒第一日那麽好,但也不會差太多。

這是燕明蕎頭一回賺錢,她如今月例有十兩銀子,母親每月貼補五六兩,上回燕國公還給了五十兩,再有鋪子賺的錢,銀子就很多了。

反正李嬤嬤對此是極其滿意的,多了花不了的攢著當嫁妝,誰會嫌銀子多。

寧氏臉上也出現了讚賞的目光,隻不過是對燕明玉和燕明蕎的。

世事如此,若是做的不好,那就是胡作非為自作主張,若做得好了,便是敢作敢為,不同別人。

寧氏:“不錯不錯。”

沈氏小聲和寧氏道:“她倆裝潢就投進去八十兩銀子,算上鋪子上個月的利潤,都有一百多兩了,也是膽子大。不過好在生意不錯,頭一日的流水就有三十多兩,勉強不賠罷了。”

這哪兒是勉強不賠,一日流水就三十多兩,長此以往,分明是穩賺不賠。

燕國公府不是沒有這麽賺錢的鋪子,沈氏也經營著酒坊糧食鋪子,雖然越朝重農輕商,可就是個無錢寸步難行的世道,尤其燕國公府,上上下下幾百口人,每日光吃飯就是一筆不菲的開銷。

若是兩人真有做生意的本事,那大可管家中的鋪子,銀子還不都是公中的。

燕國公大喜,不可置信道:“這樣的喜事怎麽不早說!”

沈氏看向兩個女兒,“鋪子二十六那天開業的,這沒幾日,誰知道往後生意如何,再者,說了我怕她倆自滿。”

寧氏滿意道:“也是你教的好,你的女兒,還是像你。”

對沈氏這個兒媳婦,寧氏自然是滿意的,她生了三個孩子,長女入宮,燕國公上進些,幼子如今在蕭陽老家,幾個庶出的子女各自有各自的前程,隻有過年的時候才見上一麵。

這邊又多了一個可心的孫女,寧氏怎麽不高興,但功勞會算在沈氏身上,教養的功勞大於天。

聽母親被祖母誇,燕明蕎比自己被誇還要高興。

眾人都驚歎於鋪子生意,倒是忘了剛剛燕明月說管鋪子這事。

隻不過,別人忘了燕國公還沒忘,燕明玉總覺得燕國公是個pua大師,不管對幾個女兒還是妾室,跟別人比著貶低,就連對沈氏也是如此。

燕國公道:“明月,你看看你二姐姐和五妹妹,就算做得好也不會大張旗鼓地宣揚,不過生意,有做得好的,也有做得不好的,你保守些,自然賺不了太多銀子。你也別太放在心上,不懂的地方多向她倆請教。”

燕國公已經接受燕明月不太聰慧,做事一板一眼了,他甚至能說服自己,老天不可能給他兩個聰慧的女兒,有一個聰慧的也該知足了。

燕明月臉刹那間變得漲紅,她張了張嘴,最後悶聲說了句,“女兒知道了。”

沈氏就知道孟小娘母女沒安好心,這庶出的女兒,府裏好好養著,可連最起碼的本份都做不到。

還好生意不錯,不然……

沈氏沒再說什麽,她給燕明蕎夾了一道酸甜口的金錢蛋,“明蕎多吃些。”

燕國公在另一張桌子,和顏悅色地對著燕明蕎道:“聽你母親的,多吃些。”

寧氏沒想到兩個孫女這麽能乾,就連燕明軒也沒想到,在他印象裏,燕明玉燕明蕎還是沒長大的妹妹呢,可真厲害。

而燕明燁則有幾分債多不癢虱多不愁的味道,反正燕明蕎本來就聰慧,多一分能乾沒啥區別,況且在養在了正院,那不就是他的親妹妹。

親妹妹能乾,他高興啊。

他笨點就笨點,誰讓他命好有個好妹妹。

三公子沒有被責問,可臉色和燕明月一模一樣,一旁的鄭小娘虞小娘專心照顧女兒吃飯,不肯吱聲。

鄭小娘不禁想,這孟婉言怎麽就是不長記性,在正院麵前都摔了多少個跟頭了,還來,還好沒讓四姑娘跟著一塊兒攛掇。

飯桌上很快又恢複了熱鬨,燕國公高興,難免多喝了幾杯。

老國公似乎是瞧著國公府越來越好,臉上笑藏都藏不住,跟著燕國公喝酒,都上臉了。

就連寄住在這兒的沈元景,也是眼睛含笑的模樣。

這一頓飯很快就過去,從天將暗吃到月上梢頭,後頭寧氏高興,給她夾了好幾道菜。

吃完燕明蕎捂著嘴打了個嗝,沈氏讓丫鬟先回去沏解膩的茶,“下次吃不動了就別吃了。”

沈氏和燕明玉一直往她碗裏夾,燕明蕎本來就不會拒絕兩人,還有祖母,大約是夾多少吃多少。

燕明蕎道:“大廚房做的菜很好吃。”

家宴,提前好幾日準備,而且都是熱的。

沈氏揉了揉她的花苞頭,母女三人先等老夫人回壽安堂,這才往正院走。

到玉明軒時燕明玉告禮回去,沈氏拉著燕明蕎的手,小手很軟,很是軟乎。

丫鬟在前頭打著燈,燕明蕎忍不住往母親那邊靠了靠。

母親這邊很暖和。

燕明蕎有點想跳著走,但從小學的告訴她不能這樣,但她緊緊拉著母親的手,雖然風冷,但她一直笑著。

沈氏一邊走一邊和燕明蕎說話,“明兒是不是還要去鋪子看,下頭人好用就放心讓他們做,別太操心。”

燕明蕎點了點頭,“明兒是要去一趟,我和二姐姐想請兄長們吃飯。”

兄長們指的是燕明軒和燕明燁,也不知道為什麽,燕明蕎就和兩位兄長更親昵,雖然平日和三哥哥也打招呼,三哥哥看起來也很和善。

也可能是因為三姐姐,燕明蕎不太喜歡三姐姐。

母親說的有理,若是雜貨鋪,大約也是每月月初去一次,但她和二姐姐第一次經管的,還是想多看看。

再說,烤肉店的種類很多,吃三次都吃不全。

沈氏笑了笑,“那明兒好好出門玩一玩,母親給你銀子。”

鋪子就算賺錢也得月初才能拿出來,新鋪子開業,周轉應急也得留銀子,燕明蕎身上還沒多少錢。

燕明蕎如今能分辨出來,母親給她銀子花是疼她,而非覺得她缺錢,“那要一兩就夠了,我想吃那家燒餅,上次攤主說要出新口味,明兒回來給母親帶兩塊嚐嚐。”

沈氏:“嗯,以後銀子不夠了就找母親拿。”

雖然話簡短,但燕明蕎能從中體會到關切之情,反正有靠山後不一樣,燕明蕎自己也能硬氣些。

她知道自己功課好的話母親臉上有光,父親也不會太為難二姐姐,總之她做得好,長輩們就高興。

學東西她是喜歡的,知道別人學不好的時候也會更珍惜自己學得快,有時候想抓緊多看些書。

沈氏從未在燕明蕎麵前說過其他庶女的好話,本就有個親疏遠近在,燕明蕎和其他院子並不親昵。

有時沈氏會想,若是沒把燕明蕎接到正院,某一日,孟小娘她們會不會突然發了善心,然後明蕎也像依賴她一樣依賴她們。

興許會的,不過再想這些沒什麽用,因為燕明蕎已經到正院了。

以前也是她疏忽,孟小娘她們都有兒有女,哪兒能指望她們關心燕明蕎。

估計孟婉言回錦華苑,覺都睡不踏實。

孟小娘今日氣得不輕,心裏火燒火燎的,大冬天,回來就讓丫鬟泡了菊花茶。

喝了兩杯,心裏的火氣依舊沒消下去。

怎麽就壞事了呢。

屋裏隻有燕明芸,可她才三歲,哪兒知道小娘為何不高興。

燕明月家宴結束後就回自己院子了,也不知哭了沒有,三公子沒過來,但看著不太高興,怕是嫌她們做了畫蛇添足的事兒。

自從燕明蕎去正院之後,三公子再沒被燕國公褒獎過,原本他是功課是幾個兄弟中最好的,燕明軒是嫡子,就算學不好也沒事,但燕明燁一直被他壓著。

可多了個燕明蕎,每每覺著能壓一頭的時候,他小娘和姐姐都會再給正院添一把火。

燕明蕎聰慧、能乾,他的姐姐愚笨。

三公子想,不給他幫忙就算了,何苦在這兒添亂,就不能安分些嗎。

但這話不能對孟小娘說,他隻能躲著點,家宴結束沒往錦華苑跑,若是以往,他們肯定是要說些話的。

孟小娘記得上回三公子放假回來知道燕明月管了鋪子之後還挺高興的,心寒是一方麵,氣憤是另一方麵。

她篤定沈氏暗裏幫忙了,若非如此,燕明玉二人怎會把生意做起來!

孟小娘又後悔,若是前幾日讓丫鬟再跟著看看,也不會不知道鋪子的生意好,就不會讓女兒今日出頭了,現在,反悔也晚了。

早知道燕明蕎這麽……當初多照顧一點也不是不行。

燕國公今晚留在了正院,孟小娘想截人都沒機會。

她氣得半宿沒睡著覺,後半夜迷迷糊糊的,次日請了安回院子,她想補個覺,聽丫鬟說,有小廝往各院送東西,說是宮裏太妃賞的貢橘,總共兩簍子,嚐個新鮮給大家分分。

這個時節能吃到新鮮水果不容易,分給錦華苑六個,但孟小娘知道,這些東西都是按院子分的。

錦華苑六個,露華苑裕華苑應該也是這麽多,也許更少。

丫鬟伶俐,給送東西的小廝塞了個荷包,裏麵有二錢銀子,“這正院那頭有多少?”

“正院那邊不是橘子,而是草莓和提子。”

新鮮水果難得,但草莓提子就更難得了,丫鬟噤了聲,衝送東西的小廝笑了笑,扭頭回去稟告孟小娘去了。

錦華苑摔了一個瓷瓶。

正院丫鬟把草莓提子喜好,找了個漂亮的青瓷盤子裝上,沈氏留了一些,剩下的給幾個孩子分了。

對幾個孩子,沈氏很難一碗水端平,所以燕明軒燕明燁少些,兩個女兒多些。

橘子也有,不過橘子能久放,先吃別的。

水果是宮裏太妃娘娘送來的,也是看在燕國公府的麵子上,於情於理該去謝恩,但寧氏說先不用,年前這陣子忙,等年後再說。

沈氏從善如流應了下來,然後順道和婆婆商量了一下把燕明蕎記作嫡女的事兒。

沈氏道:“兒媳覺著年後挺好,明蕎這孩子在我身邊待了兩個多月了,性子很好,也是個知禮孝順的,如今明玉身子不好,她來正院正合適。況且這段時日相處下來,兒媳是真心喜歡明蕎這孩子的。”

寧氏沒什麽意見,她還挺喜歡燕明蕎的,隻要性子好,其他的倒是其次,偏偏這孩子別的方麵更是錦上添花。

她沒意見,老國公也不會有意見,這事就算定下來了。

年後要祭祖,連著改族譜的事,這些忙完了,帶著明蕎去宮裏謝恩。

沈氏又關心了一下沈元景,“元景的月例和明軒是一樣的,這兩回放假他都出門了,不過沒讓小廝跟著,其他的倒是還好,是個懂禮的孩子。”

寧氏一時半會兒沒說話,頓了片刻,她道:“這孩子獨來獨往慣了,知道回來就行。”

一般長輩總會對小輩有期盼之情,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寧氏對燕明軒燕明燁這兩個孫子也是希望她們用功讀書,多上進的,但對沈元景,要求極低。

會吃飯,知道回家,別為非作歹,好好活著就行了。其他的,既不指望他日後孝敬,也不用他為國公府做什麽。

等到年歲了,會為他訂門親事,就算儘到職責了。

沈氏如今孩子多,燕明蕎又貼心,難免感同身受覺得這孩子可惜,但是老國公都沒辦法。

沈氏不禁道:“也是個可憐人。”

*

次日,是月底的最後一天。

燕明蕎和燕明玉帶著放假的兩兄弟出去吃了一頓,弄得燕明軒特別不好意思,他是做兄長的,哪兒好意思讓兩個妹妹掏錢。

燕明燁吃得噴香,他長這麽大還沒吃過這麽新奇又好吃的東西,吃到最後肚子溜圓。

燕明燁道:“我下次可以帶朋友來吃。”

燕明蕎捧著臉道:“那感情好,二哥哥的朋友吃著好吃,也會帶朋友來的。”

燕明軒趕緊道:“我也帶朋友過來。”

那生意肯定會越來越好,兩人的朋友多是家世相當,都挺有錢的,你來我往,若是能照顧生意很不錯。

鋪子生意湊合,雖然沒坐滿過,但已經夠掌櫃的笑得合不攏嘴了。

燕明蕎看過賬本,二十六到三十這五日,流水總共是一百六十七兩銀子,拋去買菜的錢、人工費、打點花的銀子……利潤有六十六兩八錢。

燕明蕎算這些比別人快,看兩眼心裏就有數,和掌櫃的用珠算算出來的一樣。

這門功夫掌櫃的心裏敬佩,平日做賬會更細致些。

而庫房裏囤的貨一時半會兒用不完,姐妹倆打算分出來一半做年貨。

鋪子如今有三個廚子,兩個負責備菜一個負責做熟食,跑堂有四個,掌櫃的一個,還有兩個管刷碗收拾的婆子,總共有十人,每月月錢半兩到二兩不等,每月月錢就得有八兩銀子的支出。

燕明玉做了幾日東家,終於明白資本家之道,要有適時的嘉獎,拿根蘿卜在前頭吊著,“五險一金”是最基本的勞動保障,這樣打工人才能心甘情願地乾活。

要是沒這些,她前世也不會加班到猝死。

燕明玉不禁感慨,穿越一回,竟然翻身了。

妹妹聰明,但是燕明玉也不差,她出的點子很有用。

逢年過節有獎金,還有院子裏的那些丫鬟,也要有,庫房裏剩的最後一點東西就有了去處。

從鋪子吃過飯,幾人便回國公府了。

燕明軒燕明燁明早要回書院,不過這次和以往不同的是,不會等到月底才放假。臘月十六是寧氏生辰,要擺幾桌,他們做孫子的自然要請假回來。臨近年關,書院不會等到月底再放假,上到二十五就不上了,燕明燁覺得比以往更有盼頭,一個月實在太難熬了。

明日就要回去了,燕明軒當兄長的,難免操心些,“祖母的生辰禮不拘多貴重,親手做的最好,明玉明蕎,你們在家中多陪陪祖母。”

姐妹倆點點頭,寧氏對兩人很好,除了前兩次去壽安堂是吃了飯就出來,後來每一次都是又吃又拿的。

燕明軒:“還有沈公子……”

他說到一半不知該怎麽繼續說下去,燕明軒覺得沈元景有些可憐,幼時顛沛流離,如今不能科舉。

但沈元景偏偏表現的不在意,家宴上一直笑著,見麵了會互相問好,倒是讓燕明軒很在意,尤其看燕明燁隻想吃的時候。

燕明蕎豎起了耳朵,想聽聽兄長說什麽。

燕明軒笑了笑,道:“他是祖父祖母帶回來的人,雖和我們沒什麽關係,但也要以禮相待。”

他見過燕明月是怎麽對沈元景的,那樣也不好。

尤其燕明蕎還和沈元景一塊兒上課,千萬別像燕明月一樣。

燕明玉道:“我知道。”

她見沈元景也隻有去壽安堂吃飯的時候見一次,再說又沒仇沒怨,為難他做什麽。

燕明蕎想勸兄長別太擔心,但最後點了點頭。

聰不聰明不關她的事,她好好上課就好了。

進了臘月,好像更冷了,燕明蕎又恢複了上課放學上課的日子。

燕明月和燕明茹進臘月就不上課了,但她的課要上到臘月二十才放假。

如今沈元景已經上了好幾日學了,傅仲宴有兩個學生,不可能把所有心思全放在沈元景身上。

上課半個時辰兩刻鍾,通常給沈元景啟蒙用三刻鍾,剩下的時間則解答燕明蕎的問題。

給沈元景講課的時候燕明蕎自己看書,而給她講課時,沈元景看樣子像在發呆。

後麵的書畫、撫琴兩門課,沈元景上了兩日便不再來上了。

他也和先生講明緣由,說他天性愚鈍,學不會這個,索性就停了這兩門課。

而算術課燕明蕎隻學了方田、栗布、差分、少廣,如今要學商功,算術課算是燕明蕎學的最好的一門,主要是不費勁,聽一遍就懂。

這門課,無論老師講得多難,沈元景也沒說不來上這門課,雖然什麽也不寫什麽也不記,就在那兒乾聽。

偶爾先生會問他,“元景,可跟得上?”

沈元景低下頭:“聽不太懂,先生不必顧及我。”

先生知道沈元景是來湊數的,索性不再管,專心致誌給燕明蕎講學。

若是真聽不懂,沈元景就不會來聽課了。

燕明蕎告訴自己不要多管閒事,這個念頭出現在腦海裏,燕明蕎又繼續學自己的了。

每日上課下課,晚飯正院壽安堂吃得多,偶爾會去玉明軒。

這天醒來,燕明蕎聞到了甜香甜香的味道,一問才知道,今兒是臘八。

李嬤嬤道:“姑娘,今兒得吃臘八粥。”

大廚房一早就忙活起來了,把提前一晚泡好的豆子、各色的米、紅棗、蓮子、花生、桂圓放大鍋裏熬煮,煮了足足一個時辰,最後加了小把冰糖,再熬一會兒,臘八粥才算成了。

這鍋是給府裏主子們做的,給下人做的沒用這麽好的米,沈氏打算趁著今日去城外施粥,國公府三月一次,今日正趕上臘八節,就把這事兒給辦了。

燕明月燕明茹還記得那次施粥,腿都站麻了,這次不敢再提這事兒。

沈氏也沒提,指望燕明玉去布施不可能,但她問燕明蕎要不要去,燕明蕎點了點頭,於是直接請了一日假。

傅先生常講民生疾苦,燕明蕎想親眼去看看,施粥從早到下午,送的是八寶粥和饅頭。本來不用燕明蕎做什麽,但她想試試,粥桶架在架子上太高了,她盛不起來,隻能發饅頭了。

每個人是兩個,再去排隊領粥。

每個人穿的都不厚實,有的腳趾頭都從鞋裏伸出來了。

終於弄完,燕明蕎感覺胳膊都抬不起來了,比寫大字辛苦。

她不禁想,昨兒吃的白切雞的雞腿要是沒掉地上就好了。

回去的路上,燕明蕎懨懨的,提不起精神,坐著坐著車就在沈氏趴到沈氏懷裏睡著了。

這麽大的孩子,做這些事累的睡著難免讓人心疼。

趙嬤嬤道:“不然老奴抱五姑娘一會兒?”

沈氏搖了搖頭,“我抱著吧,別給折騰醒了。”

她低頭看著燕明蕎,心裏多了絲欣慰之情,還是更喜歡自己女兒一些,上回燕明月她們跟著來,雖然沒撂臉子,但也是不耐煩的樣子。

沈氏就不喜歡那兩個庶女,當然,這裏麵也有燕明蕎本身就乖巧的緣故。

看著好像是和剛來正院的時候不一樣,這馬上就七歲了。

從年頭過到年尾快得很,年後燕明玉就十四了,十五歲及笄,早該議親了。

還有燕明軒,年後十六,也該把親事趕緊定下來。

長子如今已經是秀才了,明年開春參加鄉試,若是考中,便能做官了。隻不過燕明軒功課勉勉強強,考中的幾率不大。

反正燕明軒也年輕,明年不行就再等三年,這倒是不急。

燕明蕎還小,很是招人喜歡,最讓沈氏憂心的是燕明玉,上回參加賞雪宴,倒是有兩個和她打聽,但後來不了了之,沈氏都看不上的人自然不會再讓女兒看。

燕國公偶爾提起,說該議親了,別拖著,適齡的世家子弟不少,早點定下來,若是舍不得,可以晚些出嫁。

沒有哪個母親不希望女兒嫁到一個好人家,燕明玉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縱然燕國公府的女兒家婚姻大事要為國公府考慮,沈氏也希望燕明玉可以過得稱心如意。

儘管沈氏自己嫁人之後夫妻間並不美滿,燕國公妾室一個接著一個,但她希望兩個女兒過得好些。

但想起燕明玉,沈氏隻有歎氣的份,她這麽發愁,怎麽燕明玉就一點都不知道愁呢。

沈氏又歎了口氣。

回去之後燕明蕎就被送回了屋,次日放假,燕明蕎胳膊疼腿酸,在屋裏躺了半天,終於體會到二姐姐的快樂。

她沒有話本子,林香林棗就在她身邊說近幾日盛京城內的小道消息,兩人講得繪聲繪色,總之還挺有意思的。

以前在梧桐苑,兩個丫鬟也鮮少出門,如今出門多些,給燕明蕎買東西,順道打聽打聽外頭的消息,省著出門在外什麽都不知道,犯了別人家的忌諱。

林香說道:“前天,鎮北侯府的世子,把工部尚書的小公子打了,打的可慘了,聽說得好幾日都下不來床。”

燕明蕎瞪大眼睛,林香她們和她說的最多的就是鎮北侯府的事。

雖說打人的是小世子,但依林香林棗打聽到的事,燕明蕎覺得,錯不在小世子一人。

這算是盛京老生常談的話了,鎮北侯世子今年八歲,幼時母親去世,而父親鎮北侯楚堪疑鎮守邊關,半年才回來一次。

邊關苦寒,軍營又不是誰都能進的,所以不能將幼子帶到身邊。

鎮北侯夫人去世後,鎮北侯沒有續娶,家中又無長輩操持,奴仆們不敢對主子說什麽,一來二去,這個小世子就養成了個無法無天的性子。

別人見了,隻有搖頭歎氣的份兒。

為何打了工部尚書家的公子,林香說,是因為陳公子罵楚錚是沒爹沒娘的野孩子。

這還是林香她們打聽到的,估計真罵得比這還難聽,

自家理虧,而鎮北侯鎮守西北,為了百姓舍棄小家,就算自家孩子被揍了,也不好說什麽。

再說鎮北侯府最不缺的就是錢財,出了事賠錢賠東西,每次這事都不了了之。

燕明蕎沒小娘,今年九月底才到了正院,心裏不禁有些難受。

可小世子和燕明蕎還不一樣,燕明蕎有母親,楚錚沒了母親,一直都沒有,其他人家也不想把女兒嫁過去守活寡。

這就要提先鎮北侯夫人因何早亡的了,鎮北侯先夫人死的時候不過十八歲,有說她是生產之後身子不好才病亡的,也有說她是因為鎮北侯煞氣重,被克死的。

再有鎮北侯半年回來一次,一次回來也就半個月,家裏沒有長輩操持,嫁過去和和守活寡們什麽區別,總之,若是把女兒嫁進去,哪怕是個庶女,也得被人指指點點。

眾人對鎮北侯楚堪疑是又怕又敬,但嫁女兒這種事,但凡嫁的出去的,都不會考慮這家。

其實還有個原因,鎮北侯他手握兵權,想和鎮北侯府做姻親,得考慮清楚。

盛京城裏但凡有點事,都能傳的到處都是,尤其各府的下人,每日除了乾活,還有很多的空閒時間,總之到處都聽得到這些閒言碎語。

燕明蕎平日裏看書多,不理會這些,今日是因為胳膊酸疼,所以林香林棗講這事兒給她聽。

燕明蕎想了想,這種事還是別議論了,“嘴嚴些,不許往外亂說。”

但就算林香林棗不說,府上這麽多人,知道的不在少數,沈氏從未想過鎮北侯的事,可聽下人們說,“鰥夫”“無長輩”“守活寡”這幾個詞就在她腦子裏縈繞不絕,沈氏嚴令府裏下人管好自己的嘴。

這事兒絕對不能讓燕明玉知道。

沈氏聽燕明玉說過,不喜處理婆媳關係,所以希望對方無父無母,可又不是隻有鰥夫才這樣,好好挑選,照樣能找到家世簡單,各方麵都出色的好兒郎。

何必非在鰥夫這根歪脖子樹上吊死。

這鎮北候今年二十四了,過了年二十五,這眼瞅就快三十了,就比沈氏小幾歲而已,沈氏怎麽可能願意他做自己的女婿。

自己的女兒,就算什麽都不學,那也是好的,有這等家世,相貌又好看,什麽樣的夫君尋不到。

總之沈氏不願意女兒找這樣的婆家,估計燕國公會很願意,因為鎮北侯府家世好。

寧湘讓府上下人管緊嘴巴,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兒還是傳到了燕明玉的耳朵裏。隻不過燕明玉暫時還沒想過嫁人的事,和沈氏說也隻是因為沈氏逼著她看畫像,她不得已才說出來搪塞的。

能不嫁人自然是不嫁人了。

鎮北侯府這事兒最後還是不了了之,不是自己孩子,沒人稀罕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