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棹桉心道你還能不知道。
他耐著性子解釋道:“我母親,也就是你的舅母,想讓我跟你定娃娃親。”
“娃娃親你知道嗎,就是讓我以後娶你,但是,你想都別想,肯定不會的。”沈棹桉拿了個栗子,在手裏顛了顛然後朝著燕明蕎丟過去,“這事你就別想了,識趣點自己和姑母說,說不想嫁給我,明白嗎?”
燕明蕎眼疾手快地把栗子接住,轉頭讓林香拿著,什麽叫娃娃親啊,母親是不要她了?才想著把她送到舅母這兒來。
可是,她能賺錢又聽話,吃的是多了點,但她貼心啊。
母親怎麽可能不要她了。
難道真要她長大了以後嫁給表哥?
燕明蕎雖然不知道成親嫁人究竟是什麽意思,但她理解著,就是不吃自家飯而是去看別人的臉色吃別人家的飯。她最聽母親的話,若是表哥對她好也就罷了,但照現在這種情形看,她很有可能嫁過去就餓肚子啊。
要是成天看表哥臉色吃飯,那還得了。
燕明蕎看馬上就要回靖安侯府了,她飛快地想出了兩種對策。
一是回去之後就和母親哭,母親自然是喜歡她的,肯定見不了她受委屈,但這樣的話會讓舅母臉上不好看,很可能連中午飯都吃不上。
舅母家的廚子特別擅長湘菜,做出來的又辣又香,有一道辣椒炒肝尖,那個味道是別人做不出來的,燕明蕎很喜歡吃。
再說了,一年也就吃一次,有什麽事就不能等過了今天再說嗎?
燕明蕎看了眼表哥,表哥也在看著她,還挑了挑眉,故作凶狠道:“明白了沒?”
第二種方法就是讓沈棹桉來,這樣沈棹桉估計會被舅母訓一頓,吃不上中午飯,但是她還能吃。
先生說過一人做事一人當,他不想娶她,那自己去說啊,讓她去說算什麽本事。
她就一年來一次,以後讓別人吃你家飯吧。
燕明蕎目光炯炯地盯著沈棹桉,然後把腦袋往旁邊一偏,“你胡說八道,我才不信。”
沈棹桉笑了,大聲問道:“你不信?”
燕明蕎點了點頭,“你是我表哥,我是你表妹,我們是親人,你怎麽可能娶我呀。”
她自顧自拿了個炒栗子,還有點熱乎氣呢。
“怎麽不可能,親上加親知道嗎?”沈棹桉拍了拍手,對著天空歎了口氣,燕明蕎怎麽連這個都不懂。
他也算放心了,看燕明蕎這樣子不像是想嫁給他的。
但燕明蕎說話不管用,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燕明蕎還搖頭,“不信,就沒有親上加親這種說法,我就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沈棹桉急道:“怎麽沒有,清怡表妹和我說的,親上加親,能讓兩家關係更牢固更親近。”
清怡表妹是誰呀。
燕明蕎記得燕國公府沒有叫清怡的,沈棹桉說的應該是舅母的娘家。
舅母姓楊,楊清怡應該是……那邊的表妹。
燕明蕎記性好,沈氏當初有讓她打點過府上人情往來,雖然管的是小事,但這些世家名單她是看過的。
楊家數年前還有爵位,但一削再削,到如今就是普通人家,和靖安侯府比,肯定是靖安侯府更富貴些。
親上加親……原來這樣啊。
燕明蕎覺得這個表哥腦子可能不太好,看著就不太聰明,她道:“我還是不信,表哥,你準是被騙啦。再說,我才八歲,都是十幾歲才議親呢,怎麽可能,這聽起來實在太好笑了。”
“你放心吧,準是你想錯了。行了,咱們回去吧,要是晚了舅母她們該著急了。”
聽到這話,沈棹桉立刻想起來了,出門前母親還囑咐他,讓他好好帶燕明蕎好好玩,要是不的話,有他好果子吃。
“你還不信,我一會兒就去問母親,到時候你就信了。”
沈棹桉氣衝衝地往回走,燕明蕎對著他的背影喊了一聲,“表哥你慢點,算了算了,你去問吧。表你不坐馬車了嗎,你就這樣跑回去啊。”
可真笨,一套話就上鉤。
這個念頭一出,燕明蕎又拍拍胸口,書裏說過,人不可貌相,還是等這事兒了結之後再說表哥笨吧。
兩人跑出來的遠,怕累了還要走路,後頭就一直有馬車跟著,燕明蕎先上了馬車。
車跑的比人快,很快,就追上沈棹桉了。沈棹桉氣憤地爬上馬上,他吩咐車夫快點,說完看馬車還是慢,又道:“再快點。”
燕明蕎幽幽道:“表哥,這是在街上,撞到人可就不好了。”
沈棹桉一身火氣,他回去之後一定要找母親問清楚。
終於到了靖安侯府,燕明蕎還要拿從街上買回來的吃的,沈棹桉嫌慢,“你讓丫鬟拿不就行了。”
燕明蕎故意道:“那可不行,這些都是表哥給我買的。”
沈棹桉氣得直接飛奔回去,大喊道:“母親,你說我以後娶明蕎表妹,究竟是不是真的!明蕎不信,但清怡表妹說可以親上加親!這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不用娶她了?”
楊氏喝著茶,被嗆了一大口,忍不住一直咳嗦。
沈氏端茶的手一頓,就在剛才兩個孩子出去的一段時間裏,楊氏說了次金童玉女這個詞,兩次青梅竹馬,不下五次說她喜歡明蕎。
其餘的話也都圍繞著明蕎,誇她聰慧,稱讚沈氏有好福氣。
這些話沈氏聽也就聽過了,她知道楊氏為何這麽說。
在盛京,世家間的關係捉摸不透,同為侯爵,但靖安侯府和鎮北侯府就有明顯的差距,鎮北侯府如日初升,和靖安侯府如月西沉。
鎮北侯是聖上身邊的紅人,再進一步指日可待。而靖安侯府若是屢無建樹,那逃不過一個削爵的命。
同樣的還有燕國公府,燕國公沒有本事,等到燕明軒承爵,顧及隻剩個侯爵了。
但比起楊氏的娘家,無疑是極好姻親。
楊府早就沒落了,楊氏怎麽可能容忍兒子娶娘家的外甥女。
就是這主意打的好,沈氏沒想到,沈棹桉和他外祖家表妹這麽親近,連這種事都有表妹在後麵出主意。
沈氏笑了笑,沒說話。
楊氏臉上表情掛不住,她沒想到兒子會這麽給她“長臉”,她訓斥道:“你姑母在,怎麽一點禮數都沒有,嬤嬤,快帶他下去。”
沈棹桉看了看不說話的姑母,又看了看冷著臉的母親,明白不能再造次。
跟著嬤嬤出去了。
燕明蕎人小腿短走得慢,等她慢悠悠過來時,沈棹桉已經被帶走了。
不知道是去麵壁思過還是反省了,燕明蕎覺著,他在回書院之前,可能出不了府了。
還好今天去街上吃了一頓吧。
楊氏拉著她的手,不住地為沈棹桉解釋,“明蕎。你表哥是不是欺負你了?你和舅母說,舅母為你做主。”
燕明蕎誠實地搖了搖頭,“沒有,表哥還給我買了許多吃的呢,表哥去哪兒了,怎麽不見他?”
楊氏咳了一聲,“他身子不舒服,先回院子休息了。”
燕明蕎點了點頭,到底是沒說出沈棹桉對她說的那番話。
楊氏摸了摸燕明蕎的腦袋,又歉然地看了眼小姑子,“棹桉被我慣壞了,真是對不住。”
吃午飯的時候楊氏一直給燕明蕎夾菜,燕明蕎如願以償吃了那道辣椒炒肝尖兒,“舅母,我想吃什麽會自己夾的,您不用顧著我。”
沈氏:“是啊,明蕎吃飯從不用我操心。”
燕明蕎就著最喜歡的炒肝尖和金沙玉米吃了兩碗飯。吃過飯之後楊氏又給拿了許多精致好看的小玩意,燕明蕎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沈氏沒說別的,但心裏已經把這個侄子踢除在外了。
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樣,還敢來說明蕎的不是。
靖安侯府是她的娘家不假,但已經式微,把女兒嫁過去,也是純純地貼補去了。
再說沈棹桉,雖然功課不錯,平日裏性子也湊合,但很顯然他並不喜歡明蕎,而是喜歡外祖家的清怡表妹。
若真嫁過去,日後保不準再把那個表妹納回來,那可倒好了,明蕎都不知道要受什麽樣的委屈。
這要不是自己的娘家,沈氏早就撂筷子走人了。
兩位老人估計也是樂意成好事的,一直為沈棹桉解釋。
燕明蕎一直說沈棹桉給她買東西,跟親哥哥一樣,沈老夫人就不好再說別的了。
沈氏臨走時和她說清楚了,明蕎還小,暫時不會考慮婚事。
沈棹桉今年十一歲,若是著急的話,不必等明蕎長大。
沈老夫人忍不住歎息,“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去和你嫂子說。”
*
燕明蕎回去的路上趴在沈氏懷裏睡著了,燕明玉看妹妹睡得香,忍不住戳了戳她的小臉蛋。
沈氏道:“別給弄醒了……棹桉不知道說了什麽,明蕎肯定是受委屈了。”
燕明玉把手縮回來,她道:“要我說您就別急,興許等明蕎長大了,就有一個沒有婆婆沒有妯娌沒有妾室還有房有車還有大筆銀子的好姻緣等著她了。”
沈氏忍不住笑了一下,“哪兒有那麽多現成的。”
要是真有還好了呢。
燕明玉:“有沒有也不是你說了算的,現在急有用嗎,表弟哪裏和明蕎相配了。總之你就別想娃娃親了,明蕎才八歲,又不是十八,這麽早著急她的婚事做什麽,兒孫自有兒孫福。”
她悄悄接了一句,沒有兒孫我享福。
十八歲也不用急。
沈氏就是關心則亂,誰不想自己女兒嫁的好一點。
世事如此,上哪兒去找又沒妾室人品又過得去,還沒婆婆妯娌的。
再有便是,這越朝男子,多得像燕國公這種,狂妄自大。還有就是像劉熙遠之類,說不上哪兒不好,但就是不好的。
想找一個良人……
沈氏又歎了一口氣,“真是,我是你們的母親,靖安侯府隻是娘家而已,以後還是少來往吧。”
楊氏是舅母,又不是親娘,說把明蕎當女兒,但能多為明蕎好。
估計還想幫著自己的娘家,沈棹桉絕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