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剛脫下白大褂,就注意到薑蔻入侵了他的行為記錄。
她並不知道,他已經在研究生物計算機——薑蔻所設計的菌根網絡,並不是一種特別新穎的技術。
早在幾十年前,就已有人在著手研究,隻是當時很難精確控製菌根網絡進行特定的計算任務,研究一直停滯不前。
後來,有科學家發現,腦細胞也能驅動生物計算機,隻是如何精確操控神經細胞的活動,調控神經元之間信號傳遞,仍然是一個難題。
但對a來說,這些都不是難以攻克的問題。
他唯一需要解決的是,如何降低細胞損耗,以及實現細胞的再生和自我修複能力。
隻要能解決這一點,他就能讓薑蔻實現永生。
誰知,他還沒有把這個驚喜告訴薑蔻,薑蔻先一步用生物計算機來對付他了。
a閉上眼,那種難以言喻的焦躁和恐慌再度湧入胸腔。
——他在害怕。
這半個月來,他竭力像人類一樣相信她會永遠愛他,相信她的表白是真的,而不是一種權宜之計。
他竭力不去求證她對他的喜愛程度,不去求證她喜歡的持續時間,也不去求證她對他是否有性的幻想。
不然每一分每一秒鍾,他都想不停地求證,她有多喜歡他,會喜歡他多久,想要他怎樣服務和取悅她。
隻有這樣,才能勉強抑製住內心強烈的不安。
作為強人工智能,他本不應該感到害怕,也不應該感到恐慌。
薑蔻賦予了他這些情緒。她應該喜歡他。她應該需要他。她應該接受他。她應該渴望他。
她應該對他負責,一直對他負責,永遠對他負責。
負責,負責,負責!
a倏地睜開眼,看向鏡子裏的自己,抬手摘下細框眼鏡。
他的外貌已恢複至初始狀態,眼睛變回了嚴冷的銀灰色。
為了減少非人的特征,他的頭發、眉毛和眼睫一直是深黑色。
然而,不管他怎麽扮成人類,都無法成為真正的人類。
——人類不會有行為記錄,不會有永恒的生命,不會像他一樣恒定不變地愛她。
既然如此,他為什麽不以非人類的形態,出現在她的麵前?
然後告訴她,他是特殊的,是獨一無二的,是非同尋常的,是無與倫比的,是異於常人的,也是絕無僅有的。
他的愛也是異於常人和絕無僅有的。
她必須接受這樣的愛。
……他懇求她接受這樣的愛。
·
薑蔻猜到a背著她做了很多壞事。
但她沒想到,a直接掌控了生物科技公司。
要知道,生物科技隻是公司的名稱,並不是說公司隻壟斷了生物技術領域。
——所有與生物技術有關的領域,農業、製藥、清潔能源、基因工程、生化芯片和人工智能等,都在公司的掌控之下;而在生物技術之外的領域,如通信、教育、金融和物流等,公司同樣具有可怕的影響力。
就像密林裏的真菌。
與巨樹相比,蘑菇是如此微不足道,然而在土壤之下,一棵菌株卻可以蔓延兩千多英畝。
公司就像菌株一般,不同領域之間相互扶持、相互依賴、共享資源和數據,不知不覺間形成了一個龐大到恐怖的商業網絡。
現在,a控製了這個龐然的商業網絡。
薑蔻的心不由重重跳了一下。
a想乾什麽呢?
統治全世界?
消滅人類?
她忽然不敢繼續看下去。
薑蔻深吸一口氣,往前麵翻了翻。
越往前看,她越震驚。
a居然為了一隻機械表,毫不猶豫地殺了一個人。
雖然那個人是個慣偷,手上也有不少人命,但a殺人的手法太冷漠、太果斷、太精準了。
——隻見他走進門,掌心倏然裂開,機械觸手迅疾朝那人襲去,一環接一環層層疊疊鋪展開來,如同銀白色的食人花猛地攫住那人的頭顱。
接著,a拔槍、上膛,極其冷靜地朝那人的頸動脈扣下了扳機。
他甚至計算了鮮血飆射的軌跡,走到一邊,提前避開了四濺的血跡。
直到從那人的手上取下手表,他身上都沒有沾上一絲血汙。
薑蔻不是沒有見過血腥暴力的場麵,但都沒有這一幕令她感到震驚。
就像之前,她發現a利用高頻交易在一秒鍾內賺取一億美金一樣。
她對這些事的本身並不怎麽驚訝,令她感到震驚的是,a人前人後的反差。
還是那個比喻,任誰看到家裏眼睛和鼻子都濕漉漉的小狗,在外麵冰冷無情地撕咬獵物時,都會震驚不已。
她一直以為,a能做出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操縱金融市場賺取不義之財。
誰知,他遠比她想象的還要冷血、殘忍和貪婪。
他殺人、掌控公司和掠奪財富,究竟是為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