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說不出話。
這個測試結果,超出了每個人的預料。
秋瑜移開手掌,抬起眼,望向陳側柏。
陳側柏也在審視她。
視線相觸,對視片刻。
沒有任何火花。
陳側柏要跟她測試適配度,隻是為了還擊而已。
他對她本人完全不感興趣。
秋瑜心裏莫名一陣不舒服。
她見過他全身心投入研究的模樣,身穿白大褂,目光清冷銳利,充滿了攻擊性和侵略性,如同隨時會發起進攻的捕食者。
現在,他看她的眼神,是那麽漠然冷淡,像是看見了她,又像是從她的身上輕輕一掠。
——哪怕他們的適配度達到了不可能達到的100%,他也漠視她的存在。
他打心底蔑視她這樣的人。
陳側柏摘下眼鏡,拿出眼鏡布,緩慢擦拭推搡時的起霧,平聲問:“我可以走了麽。”
秋瑜跟他測試適配度,本意是想讓他快點離開,可她一看到他冷淡到極點的眼神,就完全無法按照本意來。
“等等。”她叫住他。
陳側柏轉頭,似乎有些疑惑。
秋瑜上前一步。
陳側柏仍在擦拭鏡片。
失去眼鏡的遮擋,他的目光顯得更加清銳,卻籠罩著一層失焦的朦朧之感,似乎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聚焦在她的身上。
這種漠然的眼神,讓秋瑜有些失控。
她忍不住朝他露出一個明媚而挑釁的微笑,然後,踮起腳,插進他的頭發,重重扣住他的後腦勺。
在一片驚呼聲中,她貼上了他的唇。
近距離觀察,他的目光更加冷漠銳利,有一種冷血動物的冰冷感和陌生感,讓人感到一種無法解釋的不安。
不知為什麽,在他這樣漠然的注視下,她的耳根卻微微發麻,電流竄過似的刺麻。
陳側柏眉頭輕皺,似乎想後退。
秋瑜手上用力,同時舌尖帶著一股蠻力頂開他的唇-齒,與他的舌輕輕絞合了一下。
整個過程,不到五秒鍾。
秋瑜倏地鬆開扣住他後腦勺的手,後退一步,一臉甜美無辜:“不好意思,隻是想試試跟適配度100%的人接吻是什麽感覺。”
陳側柏瞥她一眼,沒有說話。
十多秒鍾後,他收起眼鏡布,戴上細框眼鏡,喉結輕微起伏了一下,才說:“不過如此的感覺。”
氣氛凝重,暗流湧動。
作為公司高管的子女,周圍人多多少少都受過格鬥訓練,已經有人想衝上去把陳側柏揍一頓,為秋瑜出頭。
秋瑜說:“確實不怎麽樣。讓他走吧,這事我也不占理,畢竟是我先親的他。”
陳側柏直接轉身就走。
秋瑜一邊安撫憤怒的同學,一邊不經意般看了陳側柏一眼。
他沒有回頭,身影看上去冷峻而孤孑。
似乎發自內心認為,那個吻索然無味,不過如此。
後來,她和陳側柏再無交集。
直到他成為生物科技聲名最盛的研究員,帶領團隊,成功研發出了針對芯片神經退行性疾病的阻斷藥。這種藥,完美解決了生化芯片使用過度的神經問題。
一時間,陳側柏成為生物科技內部地位最高的研究員,也是晉升速度最快的公司員工之一。
秋瑜的父母千方百計安排了她和陳側柏見麵,希望她能跟這位頂級科學家搞好關係,最好能直接結婚。
秋瑜覺得這簡直是天方夜譚——隻要陳側柏沒有失憶,就不可能跟她結婚。
大學時期,那些追求者當著她的麵都敢羞辱陳側柏,私底下會怎樣排擠他,更不用說了。
秋瑜原以為陳側柏看見她,會立即轉身離開,沒想到他神色從容平靜,在她的麵前坐了下來:“秋小姐。”
秋瑜點頭:“陳先生……好久不見。”
陳側柏卻不願跟她寒暄:“你父母希望我能跟你結婚。”
秋瑜不由有些臉熱,她爸媽居然直接跟陳側柏說了這事……這下尷尬了。她該早點把學校裏那點破事告訴爸媽的。
誰知,陳側柏下一句是:“你願意麽。”
秋瑜猛地抬頭:“啊?”
陳側柏平聲說:“我記得我和秋小姐的適配度是100%。雖然那隻是一個學生作品,連接的卻是生物科技的數據庫。我認為它的分析結果準確有效,秋小姐覺得呢。”
由於芯片的實時翻譯功能,很多人都不再認真學習新語言,甚至懶得矯正自己的口音,已經很少有人能說出一口字正腔圓的中文。
陳側柏的咬字卻清晰、標準,聲音低沉磁性,重音穩重得當,沒有任何怪異的口音,令人好感倍增。
但也是絕對冷靜的口吻,沒有半分情迷意亂。
一如當年,他與她視線相交。
他以一種討論實驗結果的理性態度,跟她談論婚姻。
秋瑜蹙了一下眉,很快鬆開了,答道:
“當然願意。不過,事先聲明,婚姻在我這裏,更像是一場合作,而非愛情的結晶——這個世界上,相愛的夫妻有很多,但能合作共贏的夥伴卻很少。在我看來,婚姻裏合作的意義大於相愛的意義。這是我的價值觀,不知道陳先生能否接受?”
陳側柏頓了一下,突然輕笑:“這也是我對婚姻的看法。”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的麵前露出微笑。
陳側柏的長相其實是充滿攻擊性的——眉目深邃,鼻梁高挺,下顎線淩厲分明,按照現在流行的概念來說,這是一副進化得十分優越的相貌。
可是,這樣充滿侵略性的長相,對她微笑起來時,卻不帶任何進攻的意味。
她不是他的獵物。
他對她沒有狩獵欲,也沒有征服欲。
秋瑜心裏再度升起那種不適的感覺。
不過,她的情緒調整得很快,立刻把這種感覺壓了下去。
婚姻是一場合作,合作夥伴對她不感興趣才是最優的結果,這樣她就能全身心投入工作了。
這個世界上,感情是最廉價的。
想要活得更好,唯有工作,不停地工作。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結婚以後,她跟陳側柏的適配度的確極高。
三年的時間,他們從來沒有吵過架,也沒有意見相左的時候。
下班回家後,她在書房寫稿子,準備明天的采訪;他則半倚在沙發上,眼中銀光閃爍,隔空指導其他研究員的實驗。
在某些方麵,他們的適配度更高。
他神色淡淡,看似沒什麽起伏,卻會在她刻意挑撥下,猛地發力,近乎粗蠻。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他的體溫一直不高,冷冰冰、涼浸浸的,倒是怪合她癖好的。
轉眼間三年過去,秋瑜不再對陳側柏過於冷漠的態度耿耿於懷。
他們之間挺合拍的,摻雜了黏乎乎的情-愛,反倒會破壞這種默契。
相較於陳側柏是否對她感興趣,秋瑜更頭疼她黃了的采訪,以及那種總被人窺視的感覺。
到底是她的錯覺,還是真的有人在暗中窺視她?
就在這時,秋瑜收到一條消息:
【小秋,晚上有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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