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時候,何清漣當真算幸運的。”安霽歎了口氣,“沒有什麼難產,也沒遇上那忘恩負義的男子。”
也不知何振華的故事講了多久,總之月光早就繞過一棟棟樓宇,澆滿了小區裡的空地,故事中的何清漣同寧守雲也有了屬於自己的孩子。
各有追求的夫婦二人一下子兒女雙全,何清漣也確如安霽所說,甚是幸運,得了師父同自己先生一家的照顧,身體很快便恢複了起來,基本上沒有落下什麼疾病同遺憾。
“真乖……”
“你們的爹爹和我都給你們想好了名字,安華、安夏,怎麼樣?”
“但願你們能和咱們的國家一起,平平安安……”
這些日子何清漣被照顧的很好,每天都能吃到師父同婆母變著花樣給做的飯菜,被迫吃飽了睡,睡醒了繼續吃整個兒人好像都胖了一圈。
所幸何清漣也沒有什麼煩惱,即便在鏡子裡看著自己身子頗有幾分走樣,也滿不在乎,一家人更是沒有因此念叨前者什麼,隻道是如今年月,能壯實些也好。
於是悶在家裡的何清漣隻能天天以逗弄一雙兒女為樂,也不管兩個繈褓中的孩兒聽不聽得懂她在說些什麼……
“來,你莫插手,師父去弄。”
小兒難免有尿床的時候,何清漣是頭一次做母親,手忙腳亂的就要去做事。
隻可惜還沒有碰到被尿上的棉布,就已經被師父攔下:“我同你婆母學了,方才她與你做飯去了,我來做便好。”
何清漣想說些什麼,又想伸手過去將工作接過來,便見自家先生寧守雲從門外推門而入,複又立刻回過身去,細細的將門掩好,生怕屋中的人兒受了涼,害了病。
本以為自家先生走進來是要幫師父做什麼的,何清漣卻是沒想到前者竟是一臉凝重的朝著自己走過來,懷裡有些鼓鼓囊囊,不知是揣著什麼東西。
“夫人,你可聽說了東北那邊的消息?”
擔心自家夫人激動,寧守雲同做師父的一道將這個消息瞞了將近一個月,前者一直在家中休養,接觸不到外麵的事情,自然便被蒙在鼓裡。
如今何清漣要回到機坊工作,寧守雲當然也不再瞞著,隻拿出七七事變發生兩日後的《北平晨報》——知道前者一直關注著父親家鄉的一切,寧守雲便少不了打聽。
“我們……其實也做不了什麼。”
報紙上的內容被何清漣一字不落的讀完,雖然沒有上過大學,但是以前者已有的知識,已經足夠讀懂報紙上的一切:“若是侵來HZ市,沒有刀槍,我們能做的也不過是抵死來抗。”
攏起報紙,何清漣將目光從正前方移到自家先生臉上,同後者對視,麵上沒有什麼多餘的神色,反倒將那份不屈寫給了所有人看:“至少這些能夠拿來掙錢的東西,絕對不能叫他們搶了去!”
原本和樂的氛圍被這份報紙攪亂,做師父的知道自己此時幫不上什麼,隻抱著徒孫到一旁收拾。
做師父的學了一個月,也練了一個月,早就從一開始笨手笨腳的要被自家徒兒的婆母嫌棄中出師,如今處理起這兩個孩子的事,可謂是得心應手。
將兩個孩子放回原處,做師父的將屋裡的空間提供給了兩個年輕人,叫何清漣夫婦兩個人去談他們自己的事。
“你如今做的也算是像模像樣。”做婆母的正打算進來問問何清漣還有什麼想吃的東西,沒想到快到門口就被後者師父攔了下來,“好好,讓他們自己去談,我一會再給清漣做。”
“你說你也蠻有意思,自己不成親,如今到來照顧徒兒的孩子,當真將自己當親媽來為孩子操勞……守雲小時候,我尚且做不得你這般仔細。”
“如今仗著個過來人的身份,倒是和你指指點點。”
師父和婆母的談話聲順著窗戶傳了進來,何清漣聽著高興之餘,當然少不得感動,想著自己當年對師父的疏離,心下不免歉疚。
“夫人,師父也能理解你的,你當年一個人麵對那麼多,若是輕易相信了旁人,隻怕如今……”有些話說出來喪氣,寧守雲頓了頓,同蚊子‘嗡嗡"一般嘟噥,“隻怕如今早就被人害了性命。”
“那是,若是我輕易信了旁人,哪裡還能遇上你?”
寧守雲果然又紅了臉,也不知道過了這麼多年,怎麼還是這般小兒模樣,甚至受不得自家夫人誇讚幾句。
短暫的歡喜過後,那報紙上的事再次攀上何清漣的心頭。雖說這些國家大事老百姓就算是再關注,真正能做的也實在是少之又少。
可就算是不談什麼家國的大義,現今好不容易好起來的生活,誰人也不想讓之輕易溜走,亡國奴是怎樣的處境,曆史同社會早就給出了答案。
“走一步看一步吧。”
“隻要我們一大家人都在一起,便是有什麼困難,我們一起麵對便是。”
果然,隻有沒有依靠的時候,人才會知道依靠自己的重要性。何清安這些日子也成長了不少,已經能在機坊幫上不小的忙,做師父的見前者回來,對著自家徒兒誇獎好言了良久。
“阿姊,阿姊再休息一段時間吧,我聽機坊裡的機工們說,生孩子可累,莫要傷了身子。”
何清安如今長大不少,曾經那個哭到癱在地上的小女伢兒已經長得亭亭玉立,不同做阿姊的比較,也屬實是成長到了能獨當一麵的地步。
“阿姊,如今我也能替阿姊照管機坊那邊的事了,阿姊儘管休息一段時間,小妹自然不會給阿姊丟臉的。”
認真起來的何清安依舊脫不開小時候那般可愛的模樣,那個時候的求誇獎,到如今也一點沒有變,“阿姊,你看師父都誇我做的好了,阿姊……要不要也誇誇我?”
這下隻惹得不隻是何家阿姊一個人笑,做師父的也在笑,整個屋裡的人都在笑——包括那兩個尚在繈褓之中的小娃娃,笑得比年畫上的娃娃還要喜慶!
“要是一切都停留在這個時候i就好了。”
“沒有離彆,沒有遺忘,沒有後麵所有的一切……”
“聽說了麼,那寧家的小子跟著彆人跑了。”街巷間總有那長舌之人,無論男女,多是愛在茶餘飯後討論旁人家的‘新鮮事"。
“是麼?這怎麼可又是何人瞎傳的罷?”
“就是,這等消息也不知傳了多少遍,人家何家那姑娘兒還不是和她那先生出雙入對的?如今孩子都有一雙了罷!”
“嗬,這就是你們不知道了吧!”適才最先提起這個話題的人一臉不屑,彆忘了那何家阿姊本就比這寧守雲大了兩歲,你們也知道,這女子一生了孩子,便是西施也得變成黃臉婆。”
“寧家小子又不缺錢,能總伺候那麼個人老珠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