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慢些,若是……”話方才說了一半,官人自己的臉上先紅了,“娘子還是注意些身子的好。”
“一個個隻會貧嘴。”自家姊妹尚且在身旁,三娘更是害臊的緊,嗔道,“官人竟是也這般不正經,改日不與你們遊湖了。”
五姐兒相親的事被訂到了上巳之後,這幾日來臨安城的遊人實在是多,莫看五姐兒平日裡同三娘嬉戲笑鬨起來沒有什麼忌諱的,若是到了旁人麵前,也是個臉皮薄的。
如今這麼多人來來往往,且不說若是方衙內拒絕了,屬實尷尬,便是當眾受了金簪,湖舫上的遊人一起哄,也要叫五姐兒隻想著化成那春燕,直接鑽回家裡去。
“三娘同官人恩愛,還不許小妹羨慕了?三娘真真是不講道理!”三娘還在閨中時,對五妹最是照顧,五姐兒自然也不怕說什麼叫三娘不高興了去。
“貧嘴,貧嘴,若是你三娘我不講道理,早就不告訴你那羅裙是誰家的,叫你白白羨煞了去才好呢!”
三娘狀似是惱了,叫身旁的官人心裡一緊,見姊妹二人笑了,方才放下心來,隨著一道樂嗬著。
小娘子家喜歡活潑些的色彩,五姐兒如今一件兒青楸綠單絲羅的長褙子、著漆姑綠隱紋花羅做了個兩寸來寬的邊兒,複又著十樣錦做了件內裡的長袍,下擺處施了折兒。
清雅中透著幾分小娘子家的嬌俏可人,青青乍訪,斑駁過窗,落在肩頭,吹起羅衣瀲灩,更勝那湖水一汪春碧,也難怪柳詞人往昔一見,便要‘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臨安之春,真不是鄉中可比。”說話的是那借了盤纏帶著妻女遊湖的外鄉人,如今見了臨安上巳的盛景,也算是不虛此行。
不遠處的一葉細舟裡約莫是坐了位左遷的失意人,幸得老友相隨左右,鳴琴和曲,傳得湖舫中來,雖是望海潮的詞牌,卻憂愁幽思,端的是給這喜樂日子罩上幾分淒淒。
“浣花西子,三潭老月,許人一曲芳夢。清沐楫舟,鳴琴籟水,幽幽敢頌流風。有似入仙穹。苦塵催寒雨,遍落烏篷,心印亭中,桑蠶桃外柳花檬。”
“重重不見高嵩。萬般皆欲渡,邊戍征戎。弦外盛春,臨安好景,怎容霜雪張弓。華發告先翁。南國興旺事,北地難通。曾是蘭宮意氣,料想就應同。”
佳節同慶的日子,鑽進一曲憂國憂民的哀歌,不可不謂是大煞風景。
如今泉州港對外貿易興盛,臨安複又是自遷都前便靠著手工業起來的城市,任是誰人對於此等杞人憂天都空餘嗤之以鼻。
烏篷細舟裡的人似是感受不到一般,一個勁兒的往湖舫這邊湊,琴音錚錚,到底沒有半分臨安春景的柔情。
“那是方衙內的爹爹,方官人罷?”小舟離得愈發的近,五姐兒這便看清了船上鳴琴之人,“想來方衙內也是如此重感情之人……”
一旁坐著的三娘和官人見此卻是不由得蹙眉:五姐兒單純,隻羨這老友之情,卻不想想,人以群分,若有朝一日方官人也被官家貶謫千裡之外,到時候便是舉家流離。
“五姐兒……”三娘想要開口,卻被自家官拍了拍胳膊人攔下,回頭見官人搖搖頭,亦是緘口不言。
爹媽總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三娘和官人決定將這事交給爹媽和五姐兒自己來決定,免得日後後悔,卻也白白負了這芳華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