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152(二更) 立足之地(1 / 2)

皇甫嵩疑心自己是聽錯了話。

可程昱又緊跟著補充了一句,“正是先前為鍾羌所占據的高平。”

皇甫嵩與程昱沉默地對視了片刻,方才麵色恍惚地問道:“高平已經被打下來了?”

程昱回道:“幸有皇甫將軍在此地分散注意,我等昨夜行軍,今早破城,現在還在收尾,故而請皇甫將軍用個晚膳。”

皇甫嵩:“……”

這意外臨頭,皇甫嵩一時之間分不清到底是驚更多一點,還是喜更多一點。

程昱說是說的什麽幸有他在此地,可要皇甫嵩說來,他一點都沒覺得自己起到了什麽作用。

他駐紮此地,正等著喬琰所率領的並州軍與他合兵一處。

本覺得如此一來,在人手充裕的情況下,即使不攻破那高平城,也能留出一支隊伍包圍城外,限製鍾羌精銳外出,再將外圍橫掃後占據六盤山口結營。

如此一來,在隨後的揮師西進裏還不算太吃虧。

卻不想喬琰根本沒打算和鍾羌拉開什麽持久戰,而是直接選擇了強勢破城!

那鍾羌之人再如何不擅長守城,光是靠著高平第一城的城牆守衛,就已經足夠給人製造麻煩了。

鍾羌能在羌人各族中占據上風,也絕非不擅征戰之人!

那麽這高平城,究竟是怎麽在一夜之間被攻破的?

皇甫嵩跟隨程昱往高平而去的時候,腦子裏還在不斷地思考著這個問題。

等到行到高平城外的時候,他便看到,繞城的清水河此時已不能叫做清水了,或許將之稱為血水河要更加合適得多。

清水河發源於六盤山,往北流向高平城,本是名副其實的清水,可此刻繞城的護城河邊竟堆放著數量驚人的鍾羌族人屍體。

地麵匯集的血水浸透在周遭的土地中,連帶著將清水河也給染成了血色。

喬琰立足於河邊,看著這些士卒將城中巷道與住宅中的漏網之魚給儘數清理出來,抱槍而立的模樣說不出的銳利。

聽到後方傳來的行軍腳步聲,她回頭望去朝著皇甫嵩看來,這才柔和下了幾分神色:“皇甫將軍。”

在程昱動身前往朝那城邀請皇甫嵩的時候,城中的交戰就已經幾乎塵埃落定了。

號稱有十萬之眾的鍾羌,實際上在內部也分裂成了若乾個部分,這位鍾羌首領所統帥的也隻是其中最為繁盛的萬餘人而已。

別看這高平城是一派城高牆厚的堅固狀態,在被他們攻破了南城門後,城中的鍾羌反而成了被甕中捉鱉的那個鱉。

高平城北麵無大城門的情況,更加劇了他們所麵臨的不利處境。

他們能選擇的,隻有朝著東麵或者西麵遁逃。

可當並州軍攻破了南麵城關之時,從清水河穀保持秩序進軍的後續隊伍也當即在荀攸的指揮之下一分作。

一隊依然作為南門攻入隊伍的後備援軍,另外兩隊則朝著東西二麵的城門以騎兵和弓弩隊伺機圍殺。

喬琰這一趟帶來的將領之充足,乃是為了滿足隨後分兵作戰的需求。

而在此刻的目標隻有一座高平城的時候,這些將領與其部從,就成為了四麵圍守的利刃!

城門以東守著趙雲,城門以西守著傅乾和褚燕。

這是個誰見了都得覺得奢侈的蹲守陣容。

或許他們還有個機會,便是在城中將自己的人手在毫無退路的情況下擰結成了一股繩,對著並州軍做出反擊。

可喬琰當先射中那傳令官的一箭飛貫而來,再如何在姿態中一派氣定神閒,也由不得人不為之膽魄懼喪。

哪怕她並未再拉弓射出第二支箭,隻是站在那望樓的鐵盾牌之後,鍾羌首領已清楚地知道,除非能將對方給拿下,否則——

她便是這些來勢洶洶的並州軍背後的精神信仰!

有她在這些人隻會越戰越勇!

當他身邊護持的近衛也不得不和這些悍卒交手的時候,更讓他意識到了另外的一個壞消息。

他的對手並不是隻靠著搶占先機才一鼓作氣而來的。

隨著天色的漸亮,他眼前所見的一張張士卒麵容都表現出了一派血氣旺盛的狀態,分毫也不弱於他們這些多以肉質為食的羌族人。

而他們手中的刀兵,更是比涼州兵器監產出、貯藏在高平城內的,還要不知鋒利多少。

他們在這正對城門的街道上結成了令人難以衝垮的陣勢,當每一把長刀砍下一顆鍾羌人頭顱的時候,他都能看到這些人的口中喊出一個數字。

也隨著這個數字報出,這些位處前列的士卒仿佛不知疲累地再度舉起了刀。

直到……

直到一杆方天畫戟橫空殺出。

那鍾羌首領陡然意識到,他的親衛都已經陸續倒下,或者是此時被隔離在了與他有一段距離的地方。

他的勇武在對麵那種近乎不講道理的蠻橫麵前,簡直不值一提,更還不等他做出什麽反擊的舉動,他的頭顱便已經落在了地上。

在這一瞬間他腦子裏閃過的想法是——

這好像是一支比之傳說中的段熲部從也不逞多讓的隊伍。

不!哪怕是段熲征伐涼州多年,也沒做過這等在一夜之間攻破堅城的離譜舉動。

但此時他的頭顱已被呂布這個斬獲首功的家夥喜氣洋洋地擺在了高平城的望樓之上,作為對外宣告並州軍已經掌控了高平城的信號。

而他的軀體則同他的族人一並在城外堆壘。

按照喬琰的安排,為了防止屍體的**在附近製造出疫症,收斂妥當、合計戰功後便將這些屍體給火化處理。

她在做出安排的時候理直氣壯地說道:“荀子中有言,氏羌之虜也,不憂其係壘也,而憂其不焚也。算起來焚燒之舉對這些戰死的羌人,還算是義舉。這對我們在此番震懾之後拉攏周遭的遊弋羌人必定有利。”①

這話她倒是沒在見到皇甫嵩的時候再度說起,隻提到對於這高平城中的羌人,哪怕是在交戰的尾聲選擇了對她投降的,她也先一視同仁地選擇了斬殺。

“高平位處要道,據守雄關險地,不容有失。我今日可破城,明日也未必不會被我放過的羌人從中鑽了空子,還不如斬草除根,也好叫周邊的散部知道,這便是投效於馬騰和韓遂等人的下場。”喬琰語氣堅決地說道。

皇甫嵩頷首以示肯定,“燁舒下得去狠手,這一點很好。”

若是喬琰在此時要留下這能征善戰的鍾羌人為己用,他隻怕還要對她勸誡幾句。

固然鍾羌之中還有相當一批居住在臨洮與榆中境內,或許能尋到人作為攻破隴西郡的向導,可鍾羌比起涼州境內的其他羌族都要性情凶蠻得多,絕不是一次擊敗投誠後就能令其偃旗息鼓的。

“永初二年,鍾羌襲漢陽漢軍,殺千餘人,同年又聯手先零羌於平襄殺漢軍八千餘人,順帝永建元年之間,校尉馬賢與之七千餘人交戰,令鍾羌降服,也不過短短年便再度反叛,馬續馬賢領兵平亂,鍾羌首領良封再度降服,可到如今,先零羌與且凍羌這些羌人部落相繼沉寂,這鍾羌便又在此地為禍。這便是他們的習性。”皇甫嵩隨同喬琰往城內走的時候說道。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