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098 以退為進(2 / 2)

若是她不說出這番話在先,以眾人覺得她不合適放到這個位置上的想法,勢必要以類似的理由做出勸諫。

可現在她自己已經將話說完了,這一招先發製人的作用下,別管劉宏會不會收回成命,也別管她的拒絕到底是否出自真心,有一點已是無可改變的了——

沒有人可以通過這出委任並州牧之事,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來指責她。

起碼也得換一套說辭。

他不由對喬琰此前讓郭嘉找上何顒透露消息的事情而生出了幾分警惕。

可她當時也已經將話說得周全至極了,還提醒了要在挑選人選上務必小心,別將人給逼急了,此番完全是何進不加收斂才先一步引發了劉宏的警惕。

方才的異變到底因何而起,袁紹還不得而知,但這顯然怪不到喬琰的頭上。

她此番違例出兵,能逃脫責備已經算是大有所獲,她又如何能揣測到,劉宏居然會讓她直接越級了不知多少,承襲並州牧的位置?

做夢都沒有這麽想的!

那麽她何必做這樣多此一舉的事。

若是讓劉宏知道她透露出這種消息,間接和世家交好,絕不是什麽好消息。

袁紹一番分析將這懷疑給壓了下去,就聽到劉宏回道:“你所說不錯,但也正如我當年與你所說,時移政易,方今之時州牧可行,涼並豫荊四州我也有意於定州牧鎮守。”

“青州刺史黃琬,在青州境內安頓民生,政績卓著,著令其調往豫州,為豫州牧。”

“餘下二州州牧,待尋到合適人選之後再行定奪。”

何進已經要聽麻木了。

軍事權力就這麽一大塊糕餅。

先有西園八校的成立,直屬於當今天子,就算這兵員不從北軍五校裏選,也要占據京城中調兵遣將的權力,可以說是先分掉了一塊。

驃騎將軍的設立再分出一塊。

度遼將軍在大將軍的總轄之下,可距離太遠管不著,又劃掉一塊。

州牧對地方軍事有一言決斷之權,那麽除卻卸任的皇甫嵩之外,幽州牧劉虞、益州牧劉焉、豫州牧黃琬和目前爭議最大的並州牧喬琰,又分掉了四塊。

下一步是什麽?

廢後,然後廢掉他這個憑借妹妹和皇子辯的身份才置身於此的大將軍嗎?

別說劉宏因為眾人的步步緊逼而覺得自己身陷重圍,何進也覺得自己正在從烈火烹油的盛景中往毀滅的方向走。

他麵上的僵硬神態花費了許久才平複下來,又聽喬琰在此時說道:“雖陛下自有考慮,臣還是想請陛下聽一聽朝中眾位公卿的想法。”

“但若陛下執意要令琰為並州牧,琰不敢忘記陛下重托和祖父教導,必定以身報國,死守邊疆,絕不讓胡人寇邊的戰報驚擾陛下安眠,也絕不讓並州民生有亂。”

這第三句依然讓人指摘不出任何毛病來。

何進隻覺自己真是吃了沒文化的虧,又被堵死了一條去路。

可喬琰這話真不是隨便說的。

所謂三請三辭,接受禪讓的要經曆這麽個流程,喬琰這個空降高位的難道就不用嗎?

所以這句聽聽朝中公卿的說法,正是她給自己找的第三條請辭之由。

但人不能隻推辭,尤其是對此刻的劉宏來說,若是她連躋身權位的膽魄都沒有,一味說什麽她還年紀小,甚至是以女子身份來說事,那麽劉宏又如何會將她繼續視為一把救命的利器?

所以她要退,卻不能退個徹底。

更要在此時堂堂正正地說,如果陛下不改變決定,那麽她也可以接下這個挑戰,為並州之民生和邊境之安定而竭儘全力,絕不會讓劉宏失望!

在她仰頭朝著劉宏看來的時候,因她早摘下了騎兵頭盔,麵容正映照在這一片夕照之中,這話中的斬釘截鐵之意,也像是被這份落日流火之態所浸染,直讓人感到一股少年人的魄力。

劉宏對她的表現越發滿意。

他雖無霍驃騎,但有喬並州倒也不差!

也雖這並州牧的決定來得突然,隻是那驟然得聞的消息作用下一推,但話已出口,倒不如順勢讓他看看,朝中真正心向於他的到底有多少人!

“那好,回朝詳議。”

帝王儀仗從這西郊大營離開的時候,喝醉了酒發泄怒火的董旻這才姍姍來遲。

因劉宏已經通過喬琰來打壓何進部從,對董旻也就是丟了個不敬之罪的處罰,以至於此時跪倒在地的董旻完全不知道,自己從中到底起到了何種作用。

他身為西涼將領,在這洛陽城中本就時常被人看瞧不起,也就是何進這屠戶出身的大將軍對他頗有優待,然而此番遴選卻被刻意排在了那樂平侯的對麵。

喬琰直擊敵陣的舉動給董旻無疑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壓力。

在隨後她時常出現在他麵前的“巧合”,以及言談之間更像是挑撥的致歉,更是加重了這種負擔。

直到那條入選前九的人,大多是因為世家舊吏的消息,在一個“合適”的時候送到了他的麵前,又恰好有犒賞士卒的好酒送入了軍營之中……

他到底是恰好發了酒瘋被前來尋他的小黃門聽到,還是發瘋到了禦前,又或者是在此番宣讀封賞之後回到京城,才繼續被喬琰激化矛盾,將這個該傳達出去的消息送達天聽,都並沒有什麽區別。

反正此事必須出現在度遼將軍的位置被敲定之後。

因為隻有如此,才能讓她拿到那個壓在度遼將軍上頭的位置。

不過如今的一切出現得恰到好處,甚至有那麽幾分將人逼上梁山的戲劇性。

要不是時間不合適,喬琰甚至想對董旻表達一番誠摯的謝意。

雖然董旻大概率不想聽就是了。

他這才醒了酒,就聽到了喬琰升任並州牧的消息,一見此時眾人都隨著儀仗一並回京了,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這算是什麽道理?”

是啊,這算是什麽道理呢?

黃琬升任豫州牧,還可以說是對方從年歲到政績都有合規的流程可走,加上豫州和洛陽相距不遠,若要予以節製也很容易。

可喬琰升任並州牧,就完全是一道驚雷劈在了洛陽城裏。

朝中擔任要職的官員在今夜大約都難以入眠了。

即便盧植並不覺得以喬琰的本事擔不起這個職位,也難免在這夜涼露重之時披衣起身走到了庭院之中,忽然長歎了一口氣,“明日這朝會之上必定要熱鬨了。”

他話剛說完,又聽到從院子的另一頭傳來了喬琰的聲音,“以盧公所見,他們是會更傾向於爭論我能否做這並州牧,還是——”

“涼州牧與荊州牧該當選何人呢?”.w.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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