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喬琰這個態度,褚燕就知道自己該當如何做了。
他當即就準備出門去找徐福,二人一道協商需要帶上多少人手,隻是在他即將邁出門檻的時候忽然聽到喬琰說道:“你也正好先出去避一避。”
褚燕的腳步頓了頓,他臉上神情微有動容,直到漸漸被原本平靜的神色所取代,這才重新恢複了原本的行動。
他雖然並未在此時說出什麽承諾之言,但他在心中已經做出了決定,不管怎麽樣,他必定要為喬侯將事情辦成!
而有了這部分對外的交易後,跟縣民交易的工作也要壓力小得多。
樂平縣內五十萬畝田地的產出,約莫也就是百萬石上下,因為蝗災的少許破壞,確實稍有減產,但也減得不多,龍骨翻車的澆灌,甚至能將這部分損失給彌補回來。
那麽以粟米置換薯蕷,為了讓縣中儲備糧能存放更久的時間,就並非是一件樂平縣中無法做到的事情。
各家各戶在權衡了是否會對薯蕷出現風疾反應,經冬時節能存放多少薯蕷後,紛紛前來縣衙響應交換。
倒也多虧了此前經曆的蝗災,以蝗種交換糧食的過程裏,由程立帶領的樂平縣吏已經形成了一整套的接待、交易、登記的體係,在此時也絕不會出現什麽手忙腳亂的情況,不過是還需要再增加一個入庫的過程而已。
眼見薯蕷按照稍有折損的方式兌換成了米糧,作為更加穩定的糧食庫存,喬琰也不由放下了幾分心頭包袱。
可惜這部分交易不能過重,誰讓山藥雖有飽腹感,卻到底不如粟米的熱量高,在高強度勞作的情況下,是不如米麵頂用的。
現在正卡在這個合適的界限上。
等這番兌換之事塵埃落定,也便是處理黑山軍落戶的時候了。
正趕在這個人口登記的時候,要完成這個人口從常山往樂平的轉移並不難。
喬琰先前就在跟常山郡守的書信中提及過此事,對方巴不得這些個流民匪冦不在自己的地盤上,又哪裏會拒絕喬琰的建議。
唯一的問題不過是,對這將近萬人的黑山軍來說,隻能先按照這一年裏的功勞分出三千人來落戶,著實是太少了些。
有了樂平的戶籍,就能按照喬侯提出的新規定執行,要麽在山地上自己開墾夠足夠的田用來維係生計,要麽依然耕作現在的薯蕷田,不過田中一半收獲都屬於自己。這兩個選擇都不錯。
而在今年七月,也便是喬琰闖上那州府之前,去歲臨時執行一年的免除口賦和畝賦的規定,又被她往後執行了一年,在這種情況下,樂平的待遇比之他處更好,誰又會不想落戶此地呢?
隻可惜隻有三千人。
這就得嚴格遵循規則進行篩選了,不然落選的還得不那麽服氣。
當先領了樂平戶籍的戲誌才乾脆當起了評判和登記的負責人,又抓了蔡琰和楊修兩個當了協助。
喬琰眼看著張牛角拎著記錄他那工作量的書簡走過來的時候,一個人能頂這三位負責人加起來的體積,卻怎麽看都有種給老師交作業的小學生表情,著實沒忍住笑了出來。
這場麵實在是說不出的滑稽。
張牛角沒留意到喬琰的表現。
對拿到了戶籍的他來說,這就算是達成了褚燕給他製定的職業規劃中重要的一步,他心中情緒激昂,哪裏還能留意到別的東西。
說起來,下一步是什麽來著?
對,是認字!
聽說喬侯有意要在今冬除卻繼續保持的楮皮衣行當之外,要擴張楮皮紙的產量,也顯然是為了增加識字之人的人數。
但識字實在是對他難了點……
張牛角頗為得過且過地想著,反正認字是遲早的事情,先把紙張準備起來總是沒錯的,那他認字頭疼的話,不如先去多砍一點楮樹回來。
他跟同樣靠著田地勞作爭取到了這戶籍的兄弟一交流,發覺跟他混得好的都是這麽個想法,當即拉扯了一批人浩浩蕩蕩朝著山裏去了。
“要不是剛才看到了這家夥拿著戶籍和拿著婚書也沒兩樣的表情,我真要以為他打算重新落草為寇去了。”喬琰忍不住跟係統吐槽道,“這舉動放在現代有個很合適的說法——差生文具多。”
【……】係統陷入了沉默。
它有點想問喬琰這樣招攬人口是不是又跟她謀士的定位不太符合了,卻又緊跟著聽她說道:“好在種植薯蕷並不隻是力氣活,在精細的管理上還是心思細膩的女子更為出色,前期的諸多籌備以及楮皮衣的論功上更是女性占多,這三千人中女子占了半數以上,你說若是她們有識字的機會,她們是否還能做出更多事情,而不隻是作為此前跟隨黑山軍入山的附庸呢?”
喬琰眼含希冀之色的樣子,讓係統完全忘記了自己之前想說的是什麽。
作為一個依然合格的氣氛組,它當即應聲道:【宿主放心,肯定會的!】
喬琰滿意了。
這倒也不全然是為了將係統給忽悠過去,也的確是她對未來的展望。
不過在此之前,她還得去解決另一個問題。
在秋收和落戶幾乎收尾的當口,她收到了守在軹關陘的手下送來的急報,朝廷使者正在進入並州境內。
喬琰立即啟程回返了晉陽。
等到崔烈行抵州府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位年少縣侯玄衣赤冠,舉手投足間頗有一派濁世君子之風而來,雖是口稱“恭迎使君”,卻實有一種遠超過她年齡的鎮定氣場。
饒是崔烈已經猜到,這位做事如此之大膽的君侯,必定不會在接迎使者的時候來上什麽披發赤足、負荊請罪之類的舉動,也還是不免被她這好一番東道主迎客的做派給驚了一跳。
離開京城的時候,劉宏還專門叮囑他要好好教導喬琰,起碼也要以這名士身份稍微壓一壓她的氣焰。
可崔烈怎麽看怎麽覺得——
他壓不住啊!
而相比起喬琰的從容風姿,那張懿刺史的表現就實在是有些令人失望。
他雖被喬琰所禁錮,可喬琰也沒在吃食上短缺了他,甚至還把他養胖了一點。
現在這看起來白淨豐潤的家夥抓著崔烈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自己遭到了樂平侯何其無禮的對待,希望崔使君作為天子使者如實將此地的情形上報,怎麽看怎麽覺得確實和喬琰相差太多。
“子泰啊……”崔烈眼露糾結地回道:“使君一稱呢,可稱天子使者,也可稱州郡長官,我著實有些對不住你,我是後者。”
崔烈頂著張懿戛然而止的聲音,小聲繼續說道:“我是陛下欽定的新任並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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