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
他覺得劉表可能是有那麽點被害妄想症。
喬琰吃飽了撐的才會來對荊州動手……
可劉表又已自己絮絮叨叨地說了下去:“不妥不妥,我們還是先看看這劉玄德到了長安之後會是何種待遇吧,萬一過猶不及,那真是後悔都沒有地方後悔的。”
他想了想又道:“我還是寫封信去長安吧,讓伯玉在那頭先避著點劉玄德,以免給荊州招惹上什麽禍端。”
蔡瑁忍不住說道:“您若真有這樣的擔心,還不如再將文仲業送去協助大司馬鎮守徐州,以示荊州對其行動的支持。”
反正文聘和蔡瑁也不那麽算是同路人,將他丟出去,順帶解決自己這位上司疑神疑鬼的想法,簡直可以算是兩全其美。
劉表點了點頭,讚同道:“合該如此,合該如此。”
至於張允他就不派出去了,那小子居然還覺得這一次兩次的水路進軍都有他的功勞,天知道會在何時惹出什麽禍端來。
自覺這麽安排再無不妥後,劉表終於讓自己心中驚聞那些個訊息後的驚慌情緒徹底平靜了下來。
在將劉備從江陵送往南陽郡境內的一路同行中表現出的也是一派合格的州牧風範,甚至讓簡雍覺得,他先前隱約看到的劉表失態一幕,好像隻是自己的錯覺。
但倘若說劉表的表現已是讓簡雍心中疑竇叢生的話,南陽太守袁耀的舉動就更是讓他覺得,長安朝廷這邊簡直不像是有什麽正常人。
昔年袁術袁紹在劉備麵前是何種頤指氣使的狀態,簡雍是曾經親眼見過的,但袁耀身為袁術的嫡長子,雖經曆了一番父親身死的遭遇,以其眼下直接破格擢拔為太守的情況,也合該有幾分年輕人傲氣的。
然而劉備和簡雍等人見到的卻是個很有幾分混日子姿態的閒散太守。
在他著手將幾人在此地安頓下來過夜之時,簡雍因行動要比劉備自由得多,上前同他攀談了兩句,便見袁耀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了他許久,開口說道:“你這個習慣不太好,等到了長安地界上,你得知道一件事,不是誰都可以隨意搭話的。”
不是人人都有他袁耀這樣選擇陣營的好運氣。
也不是人人都有他這樣的眼力見。
想到劉備這等戰敗宗室的身份,袁耀便不由想到了他才抵達長安不久就迎來的劉揚問候。
見簡雍似乎並未理解他的意思,袁耀也沒多解釋一二,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好自為之,便回返州府鬥蛐蛐去了。
“這位太守……似乎和袁本初的幾位公子不太一樣?”簡雍望著袁耀離去的背影,小聲嘀咕道。
“大約是成長環境不同所導致的吧。”劉備想了想回道。
他幾乎沒有和袁耀有過早於這一次的交流,的確無法確定他的這出表現是否是在袁術死後才有的變化。
南陽這地方幾乎是被長安朝廷已經占據的領地所包圍了,沒有什麽直接麵對的軍事危險,袁耀做出這等無為而治的表現,或許是為了順應劉表的意願,或許是出於自保的想法,又或者是在這等環境下必然出現了一種生存方式,也沒甚可指摘的。
袁耀所提醒的讓他在長安城中往來小心,或許也並不是一句隨便說出的話。
劉備說道:“我等到底算是囚徒,確實該如袁太守所說,還是先謹言慎行的好。”
這裏已不是徐州了。
甚至在經行過南陽地界後,他身邊能為他出謀劃策的人還會再少掉一個,隻因陳登要前往洛陽便得先自南陽進入潁川境內,北上轘轅關,劉備則是該當往南陽郡的西北方向去,經由武關進入關中。
自此,便是分道揚鑣,短時間門內不會再見了。
他剛想到這裏,便見陳登朝著他走了過來,而後朝著他深深地行了一禮。“府君此去長安萬望珍重。”
劉備並不怪陳登轉投喬琰麾下,甚至應允她前往洛陽,協助荀彧在此地經營民生。
若非陳登選擇了他,他此時可能還隻是屯兵沛國境內的蕩寇將軍,絕無可能一度坐上徐州州牧的位置。
若非陳登在徐州治理政事之中對他的協助,他無法在這數年間門於徐州境內積攢起這樣的民望。
又若非陳登為他的一番功績陳述,他還無法被從行將被處斬的狀態中得以名正言順地解脫出來。
此刻他難以避免地落敗在了下風,陳登的身上卻還背負著誌業追求和下邳陳氏的希望,他又怎能拖對方的後腿呢?
“此後就不必再稱呼我為府君了,這世上已無徐州牧劉備了,隻有將往長安的罪人劉備。”劉備將陳登攙扶了起來,說道:“何況,你我不過是一個往洛陽一個往長安而已,又不是要麵臨什麽死別,既然同在司隸境內,總還是能有再見機會的。”
“元龍,我等著看到洛陽重回百萬民眾的那一天。”
陳登沒有做出這等承諾,劉備也沒接著說下去。
當劉備朝著武關方向而去的時候,他轉頭便看到在他所乘坐的馬車後頭,陳登還佇立在那裏許久,似乎是在為他前往長安的前路感到擔憂。
直到隻剩下一個模糊身影的時候,又朝著他所在的方向俯首作揖良久。
自此之後,便真無主從關係了。
劉備長長地歎了口氣,既覺得輕鬆了幾分,又無端悵然了一陣。
但在進入關中地界後,他又已沒有多餘的心力去考慮陳登的情況了。
逐漸鼎沸起來的人聲裏,關中平原雖經曆了去年旱災卻還算肥沃的土地,京畿之地分布著的嚴防駐軍,操持著各種口音的商賈,都一個個映入了劉備的眼簾。
這些人和事物,在因官道開敞寬闊而加快的行路速度中,像是走馬燈一般快速地在他的眼前晃過。
長安城郊的靈台明堂等建築和貼鄰護城河外側的繁盛遊春景象也相繼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
直到車馬的速度逐漸降低,停在了距離城門還有一小段距離的位置,因要等候前頭的檢閱檢查,他也得從馬車上下來,他便終於踏足在了這關中長安的土地上。
這就是今日的長安嗎?
劉備望著麵前的長安城牆不由失神了一瞬。
這城牆上依然殘存著經曆過戰火的斑駁——
或許有昔年赤眉軍進攻長安之時留下的,或許有喬琰及其部從進駐長安誅殺董卓所留下的。
總之這些痕跡似乎並沒有因為在此地建立了新朝便需要做出任何多餘的修繕,讓其變成嶄新潔淨的狀態,而是坦然地將其展現在世人麵前。
但作為一堵都城城牆所能起到的庇護效果已是足夠了。
在這往來民眾的麵容上,好像沒有任何一個人覺得這些劃痕會影響到王城麵貌,也絕不會影響它的存在所能帶給人的安全感,隻因在他們的臉上有著一種極具感染力的平和。
比起徐州民眾更為清晰可見的生計在望。
典韋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沉思:“劉使君,請吧。”
劉備整頓了一番心思,回道:“好。”
他們並不像是押解犯人的官兵和囚徒一般,趁著夜色入城悄然入城,將他帶到劉虞的麵前,而就是在這樣一個日光明媚的午後,在城門口往來的人群與平日裏並無差別之時,像是前來長安述職的官員一般走了進去。
走的正是長安的南城門,也就是那條長安新路。
當劉備走在這條特殊的水泥路上之時,他恰好聽到遠處街巷內有人喊了一句,“樂平月報三月刊,欲購從速!”
他下意識地抬眼看了看天色,這好像隻是長安城裏很尋常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