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 346(一更) 無路可逃(2 / 2)

不能擒獲或者殺了劉備,這出戰局就還沒有到最後終結的那一刻!

但事實上劉備的逃亡絕沒有周瑜所想象得那麽簡單。

他告知陳珪令其往淮陰渡口尋船的決定並沒有錯,也成功地將這位長者送到了淮河對岸,但當劉備趕赴江邊的時候,看到的卻是剩餘的渡船之上燒起了熊熊烈焰。

劉備不知這把火是身在淮陰城中的喬嵐所放,他隻覺得,這大概不會是陳珪因自己沒選擇和他一道撤離後對他做出放棄的舉動,但船沒了是個擺在眼前的事實,他已無法在此刻渡河,和關羽完成會合。

他唯獨能做的也隻是在此刻重新選擇另外的一條路去走!

淮河一帶的三處交戰,中路已是麵臨著這樣的慘敗,他必須選擇與左路或者右路會合,這個大方向是不可能變的,故而他該放棄在淮陰渡河,先往東或者往西走出一段後再行過河!

若選往東,有陳登這位謀臣協助,有陳到這位武將在側,安全是能保證的,也不需由他孤身定計,或許還能有機會在會合後儘快朝著豫州和兗州發出求援信號,得到曹操這邊的支持。

豫州沛國的倒戈充其量也就是他們想要回歸豫州的統轄,並不代表他和曹操撕破了臉皮,站在了不同的立場上。

可這樣的會合求援,會不會也能被喬琰知曉呢?

隻因這也是一條對於劉備而言最有利的道路!

一想到此,劉備不敢去賭這樣的可能性。

他還不如繼續按照先前預設的方式來走,前往海西一帶與關羽會合,不過是需要往東再走出一段再行渡河之舉罷了。

在與關羽會合後他還能繼續朝北而行,請求青州那邊的支援。

他這個東西方向的選擇其實並不算錯。

他那些被擒獲的下屬裏也難免會有被俘後投敵的,將陳珪對劉備的建議給說了出來。就連周瑜都以為,劉備勢必要另換一條路去跟關羽會合了。

卻哪裏知道他在虛晃往西行出一段後又南下兜了個大圈子,避開了周瑜等人沿江搜捕的追兵,重新往東而去。

夜幕也在此時成了他最好的掩護。

而從西麵的戰局來看,他這個決定就更沒有錯了。

隻靠著張任和張楊的本事,絕無可能突破陳登的戍守,尤其是在對方手中既有下邳本地勢力,又有陳到麾下白毦兵的情況下,可龐統和孫觀這一路的突入,讓陳登本已找到破局契機的出戰忽而變成了受困於樓亭。

劉備若真來了這邊,難保便是要來上一出自投羅網。

反倒是按照他此刻的抉擇,還真讓他找到了一線生機。

從鹽瀆往海西越過淮河的渡口不在少數,劉備等人稍事休息了一番後奪取了其中一處渡口的乘船北上而去。

倘若陳珪和那批先撤走的兵將能先一步往關羽處會合,他再隨後趕上,也不算是真落到一個謀劃不成反而全軍覆沒的地步!

在他的眼前出現了關羽軍營的那一刻,劉備的體力也當真是到了耗儘的時候。

這都已到了第二日的正午了。

馬尚且受不了了,更何況是人。

關羽本還在盤算著有無可能再嚐試一次進攻漣水對岸的海西,卻未曾想到會突然收到劉備到來的消息,更讓他沒想到的是,會看到劉備以這等狼狽的姿態坐在地上。

送來的食物和水被他分給了這些跟隨他逃亡到此的殘部,而後他也拿起了一份,極力讓自己將其吞咽了下去,以驅趕掉身上的疲憊。

在他將頭盔摘取下來的時候,無論是劉備本人還是匆匆抵達的關羽都清楚地看到,在這頭盔之上赫然有一道深深的砸痕,似乎是被近距離爆發的箭矢擊中所形成的。

但凡沒有這個頭盔庇護,劉備的腦袋很可能已經被紮了個對穿。

二人隨即對望,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心有餘悸之色。

關羽連忙快步行到了劉備的麵前,“大哥緣何至此?”

一聽到這個稱呼,劉備的心中頓時一痛,“雲長啊,淮陰圍困周瑜的計劃戰敗,被南北兩路夾擊,翼德為送我突圍而生死不知,坦之也不知如何了。是我對不住他們!”

張飛和關平生死莫測!

關羽臉色一變。

這兩個消息中的任何一個,對關羽來說都是個莫大的打擊。

一個是相處了十多年的兄弟,一個是親生的兒子,哪一個戰死疆場都絕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可此刻他哪裏還能再往劉備的身上紮一刀,又或者是兩人抱頭痛哭之間耽擱時間。

若徐州中部真出現了這樣的戰況,就連劉備都是這等疲於奔命僥幸脫逃的狀態,這海西附近他們恐怕也不能停留了!

他連忙朝著劉備安撫道:“此時不是多說此事的時候,若他們吉人自有天相,或許也隻是被俘,我等總有機會將人贖回來的,眼下要緊的是儘快北上回返,莫要留在此地了。”

“好在這海西的兩位將領並未如同中路一邊調兵來襲,讓大哥還有安然抵達軍營的機會。”

劉備握緊了關羽的手,“是極,我等速速回返。”

可還沒等他起身,他便想到了什麽一般問道:“等等,漢瑜先生未曾來到你這裏?”

陳珪還沒到簡直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情!

劉備的先往西後南下又往東,繞了不知道多少路,又是比陳珪晚出發的,根本不應當比陳珪後一步抵達才對。

這麽一想,關羽先前的反應也確實不像是先見過了陳珪會有的表現。

關羽茫然:“漢瑜先生不該隨同大哥在一處嗎?”

劉備回道:“他早先我一步過河了,按照計劃他是該當來尋你的……”

陳珪確實是該當比劉備早到的,他也並未在過河後做出計劃的變更。

他深知陳登的本事,便沒打算往下邳而去,還是決定去找關羽。

可他的體力比起劉備要差上太多,在抵達淮浦城下的時候眼見城頭依然樹立著“關”字旗號,他便在城下來上了一出叫門,打算進去休息會兒,而後被門內把守城池的臧霸下屬抓了個正著。

這一出插曲並未被關羽獲知,他知道的隻是,在劉備戰敗的當口陳珪這位徐州士人代表竟然不知所蹤了!

“我看大哥不能隨便北上了,若是陳漢瑜已決定在此刻率領徐州北部投敵,我等回返徐州州府便如同送入敵手。”

關羽篤定地說道,“大哥,你的命是翼德他們極力保全下來的,不能再冒任何的風險!不若我等北上行到胊縣便從此地尋船出海,直抵青州東萊郡的海灣,去尋那坐鎮青州的袁氏公子,向他借兵重回徐州!”

劉備不喜歡將人往壞的方向去想,但關羽覺得,到了如今這個時候,誰會背叛誰還忠誠已實在難料,與其去試這個可能性,還不如選擇更穩妥的方式。

等青州借兵在手,以劉備在徐州的民望,難道還不能重新尋回立足根基嗎?

劉備心中一番掙紮後回道:“便按雲長所說的做。”

先至胊縣,再行東萊!

隻不過當他們拔營北上的時候,又當即遭到了馬超和嚴顏的強攻,若非關羽先一步射殺了馬超的坐騎,將馬超手下的西涼騎兵阻擋了一陣,隻怕要想輕易脫身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等到行抵胊縣的時候,在他們身後剩下的竟已隻剩下了一千多人。

劉備的心中已不能用蒼涼來形容。

一夕之間,他所遭到的生離死別打擊,幾乎將他在徐州的基業斷送大半,甚至此時他還需要暫時離開徐州以圖未來。

然而他在此時連悲秋傷春的時間都沒有,還得儘快尋船而渡。

帶著一千多人乘船渡海顯然是不現實的,劉備將其中的七八百人留在了胊縣內守城,領著餘下的人坐上了從此地港口開出的船。

想到海上到底沒有在陸地上會遭到那等窮追不舍的打擊,明明腳下水波搖曳讓船身也有些晃蕩,劉備還是不免在此刻終於有了幾分將心落定之感。

但還沒等船隻行出多久,他就忽然發覺周遭的情況不太對勁。

不知道是從何處出現的船隻,悄無聲息阻擋住了他所乘的這艘航船北上的道路,打眼一看,竟都是東海麋氏的商船。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胊縣隔著一段海峽相望的鬱洲山島嶼正是東海麋氏一度盤踞的漁港。

在東海麋氏轉而南下前往鹽瀆後,這一批人手是未曾做出遷移的,也變成了此刻攔阻住他去路的存在。

漁船和商船或許在單獨出現的時候或許沒什麽大不了的,在此刻以這般密集成群的方式出現,卻成了一道海麵上不可逾越的屏障。

更麻煩的是,還沒等他尋出一個突破重圍離開或者回到岸邊的機會,從他的南邊又已有船行了過來。

而這一次,不是大型的漁船,不是海航的商船,而是一艘艘名副其實的戰船!

劉備聽到下屬的驚呼聲連忙回頭看去,隻見在那為首的戰船船首站定的身影負手而立,那被海風吹開的風氅之下正是被日光映照清楚的金印紫綬。

她的麵容還未能被人遠遠看清,那聲音倒是已經傳到近前了。

“劉使君,數年不見,別來無恙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