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何止是將這話說得理直氣壯,更絲毫也沒給人從中斡旋的機會。
曹昂忍不住問道:“喬並州既有意於以銀錢出售的方式將棉花售於我等,為何還要加上書籍這一媒介?其中增加的製書成本和運輸成本姑且不論,能看懂其中真意的又有幾人?”
“你這話就說錯了。”喬琰抬手,止住了曹昂意圖辯駁她這交易籌碼的話茬,“看在你父親和我交情的份上,我便同你逐一說道說道。”
她話中不忘提及和曹操之間的交情,但要曹昂看來,這位如今官居大司馬的樂平侯,頂多就是將這話當做了一個由頭而已。
在兩方勢力真正意義上的交鋒麵前,何來交情可言!
這才是事實。
“關中如今並不缺銀錢,在攻下益州後更不缺。不知道子脩是否知道,涼、益二州的銅礦數量絲毫也不遜色於揚州徐州在兩淮地界的儲藏。說我是有意於將棉花以銀錢的方式售賣,那可當真是無稽之談。”
喬琰神色未變,靜靜地說著對曹昂來說無比殘酷的話,“即便是以五銖錢所鑄造的品質來看,並州昔年調度上林三官入境,其間鑄幣規模始終不減,經年累月之間的災情和戰事也幾乎沒有影響到數州境內的物價,我若要操縱貨幣與你兗州分出個高下來,簡直易如反掌。如此說來,我要你州中的貨幣作甚!”
“再說什麽製書的成本和運輸成本。”
“自雕版印刷於長安城中興起,加之紙業繁盛,真正影響書籍成本的僅僅是舊書校訂以及繪本圖案補充而已。若非我有意與各方世家互利共贏,隨時可令書籍鋪設天下,談何成本!”
“而自今年旱災蝗災複起,朝廷於弘農郡與河南尹收攏流民,物資經由長安府庫屢屢送抵洛陽,期間運輸成本已不知凡幾,但若於民生有利,此等消耗又有何妨?這棉花與書籍兜售之事亦然,所謂的運輸成本從不在我的考慮之中。”
“至於能否看懂書中真意……子脩啊,你還是有些傲慢了。”
這一連串說出的話,讓曹昂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當如何回複。
他的與事經驗也不算太少,當年董卓之亂前,或者說是在漢靈帝意圖選拔出西園八校的時候,曹昂就已跟在曹操身邊隨同一道在外走動。
但在上有曹操做出決策之時,他還從未如同此刻一般,直麵著這等仿佛狂風驟雨襲來的質問。
而還沒等他開口,又已見喬琰漫不經心地撥了撥手指,“其實你們若是不願同意這個交易的籌碼也無妨,幽州初定,北地多艱,棉衣的庫存本就緊張。是要成全我的讓利,還是要讓我用之收複北地民心,都由著你們決定。”
“不對,我少說了些,”她的目光從指尖重新挪到了曹昂的臉上,“自公孫升濟居於遼東太守位上,位於幽州以東的扶餘和高句麗也多有臣服之意,眼下正是地廣人稀,既需令幽州突騎陳兵幽冀州交界之地,又需令人回複幽州耕作秩序之時,若能以這批棉花令其歸心,轉至明年或許便有南下冀州、攻破偽朝之契機,何須在那兗、豫二州施以仁德?”
“子脩,我看今歲冬日也未必會有此等嚴寒,少一些支出,對於孟德兄這等攤子鋪開的來說,或許也是一件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