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耀想過了自己在來到長安之後,可能會遭到此地的無視或者排擠,但想想和豫州這地方的死生難料相比,總的來說還是在他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的。
他卻萬萬沒想到,在這個時候還能冒出來個人,覺得他是受到了什麽不公正的待遇。
他認真地打量了一番劉揚的臉色,發覺在對方的臉上寫滿了“真摯”,話中居然也並沒有什麽陰陽怪氣的意思。
等等!合著這家夥是真覺得,他是被喬琰脅迫著從豫州來到長安的,也是真覺得自己應當對沒能及時救下他父親的喬琰心懷憤恨的情緒嗎?
人怎麽能蠢到這個地步!
若無喬琰,幽州那地方早已在劉虞和公孫瓚之間分出了勝負。
以公孫瓚的脾性,前有劉虞長子劉和被挾持作為了人質,並在混戰之中身亡,劉虞也險些送命在濱海道,劉揚當然也不可能從中逃脫。
他是該當對這位大司馬的救命之恩心存感激的才對。
可眼下這情形,倒是完全反過來了。
也若不是因為這種對喬琰的不滿,他不會如此快地將袁耀自袁術死後就時常表現出的沉鬱心情,理解成是對喬琰的怨懟。
袁耀臉上一閃而過的錯愕並未被劉揚捕捉到,他看到的隻是這個權柄一朝儘喪的青年朝著他看了過來,回道:“多謝殿下的關照,但我父親生前曾說我不學無術,經由這番汝南平輿之變,我也算是知道了,我非但幫不上父親的忙,還隻能看著父親身死,連屍體都要讓大司馬來幫忙討要回來。比起在長安擔任一個職位,我更想尋個地方進學。我聽聞長安城中也將恢複太學了?”
劉揚愣了愣,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在表現出對袁耀招攬意圖的時候太過心急了。
並不是趁著袁耀還在深為父親之死而覺痛苦的時候對他示好,就是最有效的,也可能會讓對方警覺自己別有用心。
聽袁耀轉移了話題,他連忙回道:“是有這個計劃,隻是如今……不太合適。”
早前王允就有這個想法。
因為他發覺,弘文館雖然是朝廷用來彰顯招攬士人態度的窗口,卻並沒有讓這部分士人全部團結在劉虞這位天子的身邊。
固然按照弘文館的創辦宗旨,這部分人都會得到劉虞的親自任免,但隨著喬琰近年間在長安紮根勢力步伐的穩固,加上劉虞這種大司馬所說皆可的態度,誰都知道在喬琰和劉虞之間到底應該選擇誰來作為自己的靠山。
當樂平書院中的學子裏屬於鄭玄、荀爽等人弟子的那部分在長安城中出仕,這種兩極分化的情況也就更加明顯。
王允意識到,要讓天子擁有真正的權柄,而不隻是作為喬琰的代言人,那就必須有更成體係的,屬於他們自己的人才培養渠道。
可惜,現在不合適。
連讓袁紹拿出一個和樂平書院分庭抗禮的太學,都是一件做不到的事,在長安的話語權大半落在喬琰或者是她下屬手中的情況下,也就更加做不到。
在今年的災情之中,貿然提出這樣的意見顯得更加不合適。
劉揚蠢歸蠢,看一眼與他可能是同陣營角色的態度,還是能看出點意思來的。
但他話說出了口又意識到,他這麽跟袁耀說,好像就是在慫恿他去樂平書院就讀?
這怎麽能行!
自他來到長安到如今,也就是在袁耀這裏,他才看到了一點找到真正同盟之人的希望。
何況,袁耀是什麽身份?汝南袁氏之後,袁術的兒子。
若是豫州可以被朝廷重新搶奪回來,要想通過一番運作將袁耀給推上豫州牧的位置,應該不是一件難事。
這就是一支有機會讓他在長安城中站穩腳跟的外援勢力了!
劉揚連忙又道:“袁兄若有進學之心,以我看來也不需急於一時,這長安城中將有典籍批量印製之事,不如先在此做個見證,此外那樂平書院中早年間入學就讀的學子,在七八月間將有參與畢業考核的,大約會在九月裏轉道長安,袁兄也可看一看他們的表現。”
袁耀在劉揚沒看到的角度,無聲地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