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臉上挨了典韋那一下,導致這個使眼色……乍看起來可能要更像是眼睛抽筋。
也還沒等他或者曹洪再有多說,就聽曹操回道:“我當年將丕兒送去樂平進學的時候,袁本初難道就沒有懷疑過我?我此番縱然是求得了鄴城這邊的準允才出的兵,但我方進展如此之順,讓汝南郡和陳郡都幾乎落入了我等的掌控之中,袁本初難道不會更加生疑?”
喬琰的這一手,充其量也就是叫做再進一步的煽風點火,其實算不上是最直接的誘因。
她這個舉動中必然有挑撥離間的意思。
不過,這不能對曹操的舉動造成決定性的影響。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夏侯惇頭上那條和孝服搭配的白布也給摘了下來。
這原本是個想讓他形象看起來正常些的舉動,但讓曹操沒想到的是,在這塊白布的內部還有字,寫著的正是“不見不散”四個字。
這一寫,又將原本作為雙方領袖劍拔弩張的氣氛給衝淡了不少。
也讓曹操不由想起了當年延熹裏的那場閒談對飲。
他在心中歎了口氣。
喬琰沒取夏侯惇的性命,而是以這種惡趣味的方式讓他回來傳信,確實是沒讓兩方結仇的留一步退路,可這個退路其實無法保證他們不會走向更進一步兵戎相見的對峙局麵,甚至因為喬琰極有可能要朝著洛陽推進,而變成一種避無可避的正麵爭鋒。
最後又會走向何種樣子呢?
她這悍然入場擊敗夏侯惇的表現,更是比任何時候都讓曹操確信,如若終有一日要發起生死之戰,喬琰必定會是個讓人如臨噩夢的大敵。
在讓夏侯惇下去休整敷藥後,曹操終於發出了一句曹洪以為他早該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問出來的話,“她怎麽來的那麽快?”
隨後他又朝著陳宮問道:“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所提出的三日之約,其實是要行拖延時間之舉,因她的後續部隊其實還沒全部到位。”
喬琰能吃準,曹操不會做出在沈亭埋伏,趁機將她解決,她就應該也會知道,曹操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要決定赴會,並不需要多少時間。
在這等看似要害的問題上,曹操並不需要對人一個個地問詢過去,而是可以直接作出決定。
這麽說起來,這個三日的等候時間,其實是很沒有必要的。
倘若這真是她拖延時間的手段的話,曹操完全可以選擇直接領兵殺到臨潁城下去,來上一出換個地點的會麵,算起來還是將這個主導權給搶奪回來。
但他聽到陳宮回問了他三個問題。
夏侯元讓之敗,在雙方人數尤有差距的情況下沒打贏,難道隻是因為被喬琰在黑閭澗打了個埋伏仗嗎?
從平輿到臨潁之間,單論行軍的時間也需要一日多了,在喬琰那邊有備而來的情況下,剩下的時間是不夠他攻城的,隻是陳兵於城外對峙,真的有意義嗎?
如果喬琰所要拖延的時間,不是她要將關中的軍隊調撥到此地來所花費的,而是她要將兵力往兗州推進威脅後方所用,在有些指令已經下達的情況下,直接威脅喬琰本人的人身安全,對曹操的處境能起到改善嗎?
陳宮這個人,雖然在外人看來,偶爾會有一點智遲,在思考問題上還是相對全麵的,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從原本的兗州士人代表,成為曹操最視為心腹謀主的存在。
曹操思忖了一番這三個問題,覺得他確實不如以靜製動。
當然,在這三天之內,汝南境內的隱患還是要排查的,總不能讓人上門前來的時候看了他的笑話。
“此外還有兩件事,主公得在此時去做。”陳宮接著說道。
“我心中有數,”曹操回道,“其一就是告知袁本初豫州戰況始末,對他做出一番告罪,其二就是讓元常他們這些留守兗州的,替我看著點東郡和陳留這些與司隸接壤的位置。”
陳宮一笑,“既然主公並未因為故人到訪而自亂陣腳,那麽見上一見又有何妨?或許還能從對方這裏獲知一點消息。”
主公是個聰明人的好處也就體現在這裏了,交談之中那些以隱晦的方式透露出來的情報,大多能被他精準地捕獲。
這場沈亭會見,到底是喬琰在先擊敗了夏侯惇後要再給天下人看個美談,還是曹操也要從中牟利,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