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 288(一更) 旱災將至(2 / 2)

結果還沒等他說上兩句,就忽然聽到禰衡問道:“您種過田嗎?”

淳於嘉不解他為何忽然問及此事,隻是茫然地搖了搖頭。

禰衡回道:“我也沒種過,所以我路過田邊的時候都踮著腳走路,生怕踩在田埂上會對兩旁的農田造成影響,挺擋光的。”

淳於嘉:“……?”

禰衡又問:“您打過仗嗎?”

淳於嘉還是搖了搖頭。

禰衡道:“我也沒打過,所以我一般情況下都繞著那些士卒走,因為我知道他們一個能打五個我,像我這種容易得罪人的,也可能被人直接套麻袋打,那就更難打得過了。”

“……”禰衡還真在之前那出征文活動的時候被人用套麻袋下黑手的方式打過,以至於他這話說起來還怪有可信度的。

但他忽然問答的這兩句話,在讓淳於嘉一頭霧水的同時,也怎麽聽都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皺了皺眉頭,意識到禰衡可能不是來跟他同仇敵愾的,連忙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禰衡回道:“詩中有言,無拳無勇,職為亂階。我看淳於大夫就是這樣的情況了。”

“你!”

禰衡坦然地攤了攤手,“說句實話而已,淳於大夫不通田事,不通戰事,若是和我一般每日詩文並茶酒下肚,街上漫遊,茶館閒聽,偶爾往那弘文館裏走一遭,沾一沾大儒的風雅習氣,倒也不失為一番文士狂生之態,卻非要對自己不擅長的東西指手畫腳,算是什麽道理。”

他頓了頓,又道:“對了,淳於大夫飽學,想來也是聽過豎刁這個名字的?”

“昔年管夷吾曾經對豎刁做出過一個評價,叫做——人情莫過愛其身者,豎刁不愛其身,豈能愛君乎?淳於大夫倒也應了這句話。”

“不懂裝懂,妄言非議,是不愛己身之名,人不愛己,何能愛君,這道理已有人做出了個驗證了,那麽淳於大夫又當真愛君嗎?何言什麽儘快令天下一統!”

淳於嘉氣得嘴唇都在發抖。

禰衡提到的豎刁是何人他怎麽會不知道!

豎刁、易牙、開方三人,便是那春秋霸主齊桓公身邊的小人。

豎刁為了取信於齊桓公,表示對他的忠心,甚至將自己給閹割了,為此管仲做出了一句評價,豎刁這個人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愛惜,又怎麽能希望他會愛自己的君主呢?

果然,在齊桓公病危的時候,豎刁就和他的狐朋狗黨一起作亂,甚至讓齊桓公最終餓死,印證了管仲的那句話。

禰衡的這套詭辯邏輯便是在說,他淳於嘉對自己不懂的東西也要指指點點,是連自己的名聲都不愛惜,同樣的,不愛惜自己的人也不會愛君,那他還非要為了天下一統的進軍大業提建議,那可真是其心可誅啊。

至於禰衡自己愛不愛身,愛不愛君,可沒有什麽好讓人指摘的,反正他自己也不出仕,兩袖清風,樂得自在!

這甚至還隻是禰衡這出街頭挑釁的開頭而已。

也難怪,等到喬琰收到消息的時候,淳於嘉都已經氣到吐血了。

從見到了這兩人吵架全過程的人口中聽到了這番交談,喬琰很難不覺得,禰衡這廝看起來都順眼了不少。

要說會罵,還是要看這些噴子啊。

他甚至到了現在還沒消停,緩過勁來的淳於嘉一副要跟禰衡算賬的樣子,他便頗為無奈地歎道:“人不通古今,襟裾馬牛;士不曉廉恥,衣冠狗彘。哎,可悲可歎呐。”①

淳於嘉終於在此時看到喬琰出現在了這裏,轉頭喝道:“大司馬,你竟讓人如此辱我!”

忽然被調轉了火力,喬琰也挺無辜的,“您這就錯怪我了吧,我向來不說假話的。我要駁斥你的話在朝堂上都已說了個明白了。何必誇大其詞呢?”

“豎刁為閹宦奸臣,您卻在昔日為黨錮之禍中士人一黨,同樣遭到了牢獄之禍,將您比作誰也不能比作豎刁。此人扶持公子無虧即位,令齊國內亂,您卻跟陛下之子無有私交。這也是一處不符之處。”

董卓都得說,她在寫檄文的時候所說的字字句句都是紮心事實。

“倘若禰仲平此舉出自我的授意,我橫豎都要將他的詞給改上一改。您說是不是?”

禰衡這些話不符合她的審美啊。

淳於嘉麵色越發漲紅。

別看喬琰說的話是在將他和豎刁之流撇開關係,但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對一件事做出駁斥,那就是禰衡對淳於嘉最本質的指責——

他本事沒多少,非要越界到自己不熟悉的領域之中多話。

一想到自己再次見到這位公務繁忙的大司馬,居然是因為被禰衡給當街罵吐了血,淳於嘉更是有種氣血上湧,要再吐一口血的衝動。

哪怕周遭圍觀的人群都在此時被金吾衛給疏散走了,留在此地聽到喬琰這句話的人並不太多,淳於嘉還是一口氣沒喘上來直接暈了過去。

喬琰跟禰衡隔著救治淳於嘉的醫護人員對視了一眼。

在這一刻,兩個人都很默契地把最後一根稻草甩鍋到了對方的身上。

這可不能怪她(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