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實關注民生,可以儘快地挽回徐州的危局。
有大漢的宗室血統,意味著他上位州牧可以忽略掉一點資曆上的問題。
又倘若徐州士人對他有迎奉之功,按照常理他也該當做出投桃報李之舉才是!
這個人選,正是陳登曾經在跟喬亭的交談中提到的人——
此刻身在豫州沛國的劉備。
看他在沛國境內的種種行事手段,都很符合陳登對於徐州牧這個身份的要求。
但還沒等陳登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將這個人選建議說出去,徐州境內的局勢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身在廣陵的笮融對外宣告,得知陶謙的死訊他很心痛。
讓他更心痛的是,極有可能就是殺害陶謙元凶的陳珪陳登父子,因另有圖謀的緣故,還在參與著決定徐州往後由誰主宰的議會,以至於徐州很可能會變成他們用來討好某一方勢力的禮物,用來給他們自己謀求晉身之階。
笮融信誓旦旦地說道,作為一個忠誠於陶謙也忠誠於佛祖的人,他絕不能允許在徐州境內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陶恭祖死得不明不白,他也必須要為府君討還一個公道,以報知遇之恩。
故而他號召廣陵郡的百姓,若是有昔日曾經蒙受陶謙恩惠的,又或者是有忠誠於佛教教派的,都該當隨同他一起,組建成一支北上進攻東海郡的隊伍,拿下陳氏父子,將陶謙之死給弄個清楚。
還別說,他這一套說辭,在煽動力上那是真的不低。
祖郎不無敬佩地朝著發表這番宣言,而後在佛衣之外披掛甲胄的笮融看去。
要不是陶謙受到的致命一箭其實出自於他祖郎的手筆,又要不是陶謙的死訊其實是祖郎這個參與者告知於笮融的,而非是洪澤湖一帶的風言風語傳到了笮融的耳中,單看著笮融的這一番說辭和表現,他都要覺得,這人真是好一個陶謙麾下的忠臣了。
所以被笮融言論煽動的,何止是廣陵郡中才見證了那浴佛會奇跡的民眾。
在消息擴散到了東海郡後,這裏也有人對近來州府的閉門會議,表現出了質疑的言論。
“這簡直是一派胡言!”陳珪向來都被徐州人視為年高德劭之輩,又因為兒子為徐州做出的一串貢獻,越發得到州中民眾的認可與尊重,何曾受到過這樣的懷疑!
若非捉賊要拿贓,他們早就將笮融貪墨郡縣軍糧,疑似為此而殺害陶謙之事給說出去了。
結果笮融倒好,先來上了一出賊喊捉賊,這是什麽道理?
“父親,現在不是笮融這說法到底是不是在胡言的問題。”陳登冷靜地回道:“昔年的黃巾軍有多少戰鬥力,是你我都很清楚的事情,笮融的部從也同樣是有宗教的理論在其中發揮作用,現在他還用起了陶恭祖殘餘的影響,打著為州牧報仇的旗號,這樣一來,我們就要考慮一個更重要的問題了。”
“沒了居中調度指揮的州牧,我們還能不能擋住對方的進攻?”
泰山臧霸這種亡命之徒,會聽從陶謙的調度,卻未必願意在陶謙死後還繼續聽從他們的安排。
他和孫觀等人屯兵在琅琊郡的開陽縣,自成一股勢力,若要趁此機會獨立在外,誰也無法對他們做出有效的節製,對他們的拉攏甚至可能助長這些人談條件的底氣。
若刨除掉這些人,徐州東海郡的武將屈指可數,要由誰來麵對笮融氣勢洶洶的進犯?
或許有人會說,魯肅可以。
但魯肅在陶謙麾下所得到的曆練時間還是太短了,這不足以讓他完成飛躍式的長進,成為一個能統兵一方的存在。
一想到這裏,陳登越發有了拉攏劉備入夥徐州的想法。
劉備麾下的關羽張飛都是悍將,他本人也是從黃巾之亂時期就開始曆練,還有討伐董卓以及和袁術交戰的經驗,要應付笮融料來不難!
除了劉備,還有誰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徐州境內的亂象平複下來,又讓笮融伏誅授首呢?
隻怕沒有!
陳登又道:“說來,還有一個問題……東海麋子仲現在是什麽立場?”
麋竺受到笮融的邀請前去廣陵郡,迄今為止還沒有消息傳回。
這不能讓人確定他就已經投靠到了笮融的這邊,所以也當然不能貿然對東海麋氏做出什麽動作。
麋竺的立場一日不能確定,他們也一日不敢放心將麋氏的門客也投入到對笮融的招架之中,以防出現什麽不可預知的後果。
這還真是又一個麻煩。
若是麋竺真的不長腦子地選了笮融,也就意味著他們麵對的麻煩會比之前更大。
不過陳登他們大概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了。
因為趁著笮融在廣陵郡內發起“誓師動員”的時候對他疏於監管,麋竺已經從高郵溜出來了。
笮融有沒有在得知這個消息後氣個半死不好說,反正麋竺已經拿到了喬嵐對他做出的安排——
請他以躲避笮融的追趕為由入住射陽,而後往張懿的住處附近不小心地經過一趟。
這條指令並不涉及對麋竺立場的改換,所以哪怕這隻是喬琰的情報部門做出的安排,而非出自喬琰本人,麋竺還是當即將其給執行了。
而後他按照喬嵐的說法,暫時藏蹤匿跡,做出在旁觀望的狀態,直到接到喬琰從長安送來的正式調度為止。
先前和笮融此人的虛與委蛇,讓麋竺還覺得怪反胃的,現在好不容易得了解脫,他也不由鬆了一口氣。
從長安方向快馬加鞭送出的消息,要抵達他的麵前也得有八/九天了,反正笮融和陳登之間的交手不會快速結束,也不會禍及東海麋氏,麋竺正好得個休息的空閒。
但他是舒坦了,距離他不遠處的宅院內,有個人卻被對麵年輕人的話驚得跳了起來。
張懿看著麵前依然氣定神閒的周瑜,難以置信這位孫策的左膀右臂會出現在此地,還對他提出了這樣的合作建議。
讓他去當徐州牧?
這聽上去太不切實際了!
他確實不忿於陶謙將他從廣陵太守的位置上拉下來,可也至多就是想要看看,到底是誰在廣陵郡接他的班。
反正他看不過眼笮融的這種行事方式。
他還沒膨脹到覺得自己可以染指徐州牧位置的地步!
然而,要周瑜看來,這個位置張懿還真的可以試一試。
早前周瑜也隻是想要聯手張懿來完成對笮融的打壓,以防笮融對祖郎提供幫助,給揚州造成麻煩。
現在的局勢下,他卻可以更敢想一點。
因為陶謙死了!
陶謙這一死,徐州也就從原本的暗流湧動,變成了現在的渾水一潭。
一方麵,徐州的士族有自己的立場。
另一方麵,北邊的袁紹就算麵對著喬琰那邊的威脅,因青州和徐州接壤的緣故,也必然要從中分一杯羹。
所以他們揚州是不是也能從中介入呢?
豫章郡和會稽郡還未能正式落入孫策的手中,這意味著他們能增派出來的兵力有限,但若是錯失這個機會,周瑜回到揚州都不會甘心的。
要是他們能將防備北方的戰線往北推移,一路推到徐州中部的淮河界限上,江東在發展中所麵對的束縛必然會大幅減少。
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周瑜來冒一次險!
他不再隻局限於要將張懿推到廣陵太守的位置上,還該當嚐試徐州牧的位置。
偏偏,眼下還真是有這個條件的。
張懿被陶謙給弄下台,是因為他的資質平庸,放在特定的場合之下就是無能,那如果他現在有一個機會可以改變他的形象呢?
比如說,他要是能夠揭穿笮融當日所製造的神佛現世情景的真相,也能將陶謙的死因扣在笮融的身上,並在揚州的協助下從後方發起對笮融的致命一擊,起碼淮河以南的廣陵郡就有了這個重新回到他治下的機會。
周瑜想著自己拿到手的那盞飛燈不由慶幸,當日他當機立斷從高郵城中追出,實在是他做出的一個最正確的選擇。
這是張懿能夠上位的內部條件之一。
而在徐州之外同樣有有利的條件。
周瑜先是朝著張懿說道:“為何不可呢?倘若我是張太守的話,我必定不願眼看著笮融借著陶恭祖之死而發兵北上,要將整個徐州都變成他的傳教之地,屆時,民生多艱必是常態,張太守自己也要難保了。”
這還真不是他在危言聳聽,以笮融在高郵傳教時候表現出的狀態,他可一點都不像是知道何為手下留情的人。
見張懿對此露出了幾分深思之色,周瑜繼續說道:“何況,張太守若願和揚州達成合作,守望相助,揚州願意上書長安朝廷,為張太守表奏。”
一聽是向長安朝廷表奏,張懿的臉色頓時有點發青。
可不等他開口,周瑜已接了下去,“張太守莫要覺得,您與大司馬有昔年舊怨會影響到此事。徐州之爭,也是長安朝廷和鄴城朝廷之間爭奪一州之地的歸屬權,以大司馬的眼力見地,絕不會在此事上沉湎於舊事。恰恰相反,她必定會對您做出支持,以示其胸襟開闊。”
原本的徐州牧是鄴城朝廷敕封的,若是新的徐州牧是由長安朝廷冊立的,又確實能夠在徐州站定腳跟,喬琰難道會放棄這個名分嗎?
周瑜覺得,不會!
這對喬琰來說,是一筆實在劃算的買賣。
而張懿呢?他明知道周瑜所說的這種“守望相助”,必定是利用他的成分居多,還是忍不住為這種職位光複,甚至升遷的前景而聽得心中一動。
即便這趟升遷若真能做成,也意味著他會麵對遠比現在危險的處境,張懿心中紛雜的思緒也隻變成了一句話,“我現在需要怎麽做?”
他不可能毫無行動,就能直接從長安朝廷那裏得到一個委任。
在此之前他是需要給出一些實績的。
周瑜聞言一笑。
張懿這話,便是他做出抉擇了。
他回道:“召集部從的事情都可以先不急,請張太守先去拜訪一個人吧。”
一個似乎並不打算和笮融合作,也沒站在陳登魯肅等人那邊的徐州人。
東海麋氏的麋竺。
很巧的是,他就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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