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笮融選中他的原因。
麋竺可能也看不上他笮融,但這沒有關係。
反正他所要的也隻是從這種不同的立場之間謀求到一線機會而已。
越是如此,麋竺也就越不會想到,他笮融何止是要讓人牽線搭橋跟他做個朋友,還是圖謀甚大。
但他也不能這麽直白地讓人找上麋竺,以防被陶謙看出他有什麽不恰當的想法,所以他還得迂回一些來。
他原本和麋竺也沒有什麽交情,這同樣促使了他需要找一個合適的傳話媒介。
他讓人仔細地翻找自己下頭的佛教信徒,竟還真翻出了個驚喜來——
這個人就是鮑鴻。
兩年多前,鮑鴻按照喬琰的叮囑,在將麋竺送回徐州後,作為屯紮在徐州境內的一支護衛勢力。
一旦徐州有變,東海麋氏需要朝著並州方向轉移,鮑鴻也就必須擔負起這個拱衛的職責。
他麾下到底還有一部分當年北軍五校的成員,讓他所率領的這支隊伍戰鬥力並不差。
別看他之前隻是負責將漢靈帝那封清君側的聖旨送到喬琰的手裏,他也不是隻能送個快遞。
不過在到了徐州後因為暫時無事可做,麋竺又對外宣稱鮑鴻對他有救命之恩,和尋常門客的待遇不同,這就導致鮑鴻出於好奇心作祟,一路閒逛到了廣陵的地界上,混到了笮融的隊伍裏。
這裏又有熱鬨看又有好酒好菜吃,可不要太有意思。
——在鮑鴻被笮融找上之前,他都是這麽覺得的。
以笮融看來,鮑鴻這人早前的出身他雖然不知,但從他在廣陵的種種表現看來,這人都不失為一個好拉攏的對象。
在吃喝玩樂的本事上,鮑鴻是著實不差,甚至還有一點小貪。
他自來到廣陵到如今的時間裏,都隻跟那些聊得來的僧侶混在一處,從來沒考慮過聽聽別的聲音。
真是一點也沒有對笮融尋根究底的想法。
這等毫無破綻的處事之法,讓笮融將起先的一點懷疑都給打消了。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是別人刻意送到他麵前的?
他笮融也沒這個被人如此算計的必要。
可笮融又怎麽會想到,鮑鴻這人這樣的做派,完全就是在洛陽做校尉的時候熏陶出來的。
當然,他現在不叫鮑鴻。
為了防止有人認出他的身份,他現在改了個假名,叫做鮑成,頂著麋氏上賓的身份。
聽到笮融的這番話,鮑鴻想都不想地問道:“浴佛節不是在四月初八已經辦過了嗎?”
笮融被鮑鴻這話給梗在了當場。
這人到底是怎麽做到,在他說出的這麽多個字裏,隻捕捉到浴佛節這三個字的?
這是此時應該關注的重點嗎?
笮融沉默了半晌,才回道:“新教眾漸多,需要讓他們更加明曉教義,再舉辦一次浴佛節,佛祖不會怪責於我們的,此為傳教之必需。”
鮑鴻點了點頭,“這話說的也對,但這與麋氏有何關係?”
笮融道:“這浴佛香火,浮屠建材,佛宗典籍的刻印,樁樁件件都不算是小買賣,我想與東海麋氏合作,以讓各項籌備都趨於完善,以顯示我對佛祖的誠心響應。”
他又生怕這話被鮑鴻傳遞到麋竺耳中的時候來上了一出精簡,到時候麋竺隻當這是一出營生,隨便選了個得用的下屬前來辦事,那就和笮融所想起到的效果大相徑庭了。
所以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此外,我與麋子仲還有一樁要緊生意要談,請他務必親自前來一趟。”
這個“要緊”二字,被笮融專門強調著念了出來。
鮑鴻本還覺得沒甚問題,也不過是給一個供給吃喝的金主傳訊給另一個供給吃喝的金主罷了。
可當他行在回返東海郡的路上,再一琢磨笮融這個話,又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等等!
笮融那家夥話中所透露的意思,怎麽好像是要跟喬侯搶部下?
鮑鴻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笮融要找麋竺做什麽,以他這個不太頂用的頭腦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的,要不然他這兩年裏也不會真覺得,這廣陵郡的佛教盛行之處,可算是另一種風味的樂土。
好在,他有一點還是很聰明的。
他很清楚,他這會兒還能安享自在,得了這麽一份舒坦的差事,明顯不是因為他得到了佛祖的保佑,而是因為他得到了喬琰的照拂。
若是要讓他從這個看起來無所不能的佛祖與喬琰之間做出一個選擇的話,鮑鴻選的一定是喬琰。
這樣一比,他就忍不住在心中犯起嘀咕了——
笮融他糊塗啊!這眼瞅著也不像是要乾好事的樣子。
那這不行,得知會喬侯一聲才好。
鮑鴻不是個喜歡為難自己的人,所以別看他想不明白這裏麵的竅門,他也隻是一邊想著浴佛節上的慶典熱鬨,一邊也沒手軟地朝著喬琰留在徐州的情報點送出了消息,讓這隻飛鴿快速飛往了關中。
做完了這一步,他才施施然地回返到了東海郡,將這句話轉達到了麋竺這裏。
“與我有要緊事相談?”麋竺狐疑地重複了一遍,琢磨著這笮融是不是想給自己爭取廣陵太守的位置,這才找上了他。
但在幾日後收到了消息的喬琰,卻不敢隻將此事當做廣陵太守位置之爭。
笮融是個實打實的禍害,也有著遠比他的本事更大的胃口。
在他的佛教僧團發展之中,沒少借著齷齪低劣的手段聚斂財富,這才讓徐州佛寺成為一時之盛。
不止如此,在背信棄義這件事上,曆史上的笮融所做的,可要遠比呂布還可怕得多。
曹操攻伐徐州之時,笮融完全沒管自己在幾年間的放肆舉動消耗了陶謙多少糧草,在得到這個徐州有難的消息後帶人就跑,直接丟下了陶謙。
在他逃到趙昱手下後,又羨慕對方這裏財物豐厚,將趙昱殺害,將財貨劫掠一空,南下投奔了秣陵的薛禮。
薛禮也遭到了和趙昱一樣的厄運,隨後遭殃的則是豫章郡的朱皓。
朱皓之死激怒了當時的揚州刺史劉繇,這才讓笮融在被迫逃入深山後為自己的部下所殺,結束了這一出荒唐至極的接連殺戮吞並。
即便這一切都還未曾發生,但身在長安的喬琰絲毫也不敢小看笮融此人的胃口。
他借著宗教幌子給自己包裹上了一層佛光,卻是實實在在的狼子野心之輩!
喬琰捏著這封信報又看了好一會兒,覺得自己對笮融的目標,或許可以做出一個更加大膽的猜測。
笮融要的根本不是廣陵郡,而是徐州!
她想到這裏,匆匆提筆寫下了一封信,讓人朝著並州的方向送了出去。
在她原本的安排裏,喬嵐和喬亭應當要到秋日再進行正式的工作,在此之前還是以跟著賈詡李儒學習為主,但現在徐州似乎有變,她們的計劃就可以改一改了。
不如讓這姐妹二人先替她往徐州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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